第一卷 妖魔 第二章 迷途(二)(第2/5頁)

所謂除妖滅魔令,幾大門派每年一度評出天下十州中最當誅殺的十大妖邪魔頭,最為耀眼的十大正道軼事,雕刻在一面令牌的正反兩面上,再送上龍虎山,請天下道門之首的張天師過目定奪之後,便稱為除妖滅魔令,然後四處傳告天下。

令牌正面那十大妖邪的名字受人矚目,是因為幾大門派聯手頒下的賞格,而眼紅背面那十大正道軼事上的名字的一樣的大有人在。

在那令牌上留下名字,不但入得道門領袖張天師的法眼,還隨著這令牌而聞名天下,無人不知無人不曉,被天下無數俠少視作榜樣偶像……有些人會覺得這無所謂,沒什麽大不了的,換不來吃,也換不來穿,身上更不會多塊肉,但有些人就會覺得這比吃什麽穿什麽都還要更過癮。比如李玉堂就是。在這位青州大俠看來,能將名字留在那一塊木牌上才是最大的好處,最值錢的好處,比那兩三千兩黃金更值錢十倍。

值錢十倍的好處,自然會有十倍以上的人願意提著腦袋來冒險。所以說到這裏,這位青州大俠臉上的表情很復雜,忽而一邊是激動,一邊是擔憂,忽而上邊是憧憬,下邊又是焦躁。

看到他的這個樣子,小夏忍不住又笑了:“李大俠原來早就胸有定數,洞若觀火。果然好見識。”

李玉堂瞪了他一眼,手上的青筋又在跳。雖然他並不是太明白這小子在笑什麽,卻很清楚絕對不會是在恭維,還能感覺出來其中有一股別樣的異味。好像屎一樣的臭味。

“李大俠所言,怕是不大可能。”

胡茜說話了。聲音從她那有些略大的頭盔裏晃蕩出來,帶著些嗡嗡的回響,卻非常清楚冷靜:“能一路跟著我們不被發覺,還能神不知鬼不覺地將我們引入迷陣中來,放眼青州江湖,能做得到的不過三四人而已,而這三四人俱都是名聲赫赫的宗師名宿之輩,斷不會親身試險來做這等下作之事。”

李玉堂冷哼了一聲:“宗師名宿又如何?人為財死,如此大的好處,他們難免不會心動。”

“我的意思不是他們不會心動,而是說,他們即便是心動,也不會親自來動手。這不是他們做事的方法。就像醉仙居的大老板,就算想賺錢也用不著親自去門口拉客。”胡茜笑了,即便五官都在那頭盔的遮擋下看不大清楚,但也能感覺到她笑得很尖銳。

這一句好像又確實在理。李玉堂狠狠地皺著眉毛,皺了半晌,才悶聲問:“那胡香主以為,這迷陣到底又是怎麽回事?”

胡茜默然了一會,眼神在那頭盔的遮擋下若隱若現,似乎用心想了想,才開口說:“……說不定只是湊巧罷了。”

“湊巧?”

“白雲煙和赤霞兩位前輩大戰之後既傷且疲,只是隨手毀去這樹妖迷陣,沒來得及細細查看,這也不出奇。而如今或許是天時恰巧所致,或許是我們不小心觸動了這迷陣的某處陣眼禁制,也可能是其他緣由,湊巧讓這殘陣重新運轉起來了。”

“哈哈哈哈,可笑之極!”這次輪到李玉堂大笑了起來。“久聞神機堂精研器械機關,講究的就是一個絲絲入扣,精細入微,來不得半點含糊。如今這樹林分明透著古怪,胡香主不抽絲剝繭細細分析,卻來一句湊巧就了事了?”

胡茜卻並不以為意,只是冷然一笑後淡淡說:“世事遠非機括那麽簡單明了,我等也不是聖人佛祖,自然不可能一切皆明察秋毫,只能根據已有情況來揣測猜度。現在一切頭緒皆無,能分析出個什麽名堂來了?機緣所致,看似巧合偶然之事本就不少,如今我們碰上這又有什麽稀奇了?”

“阿彌陀佛。胡香主所言雖也有理,一切自有緣法。但我們困將在此也是眼下實情,也該努力尋求出路。”滅怒和尚宣了一句佛號,向胡茜點了點頭,忽然轉頭又看向雲州大漢,問:“那黃施主可有什麽話要說麽?”

雖然一直和小夏他們一起坐在這裏,雲州大漢卻好像並沒在意周圍的其他人,他自己忽而看著遠處的白衣少女呆呆發愣,忽而左右張望著,喉嚨裏不時傳出咕噥聲,有時看著要站起來,自己又努力地坐著不動,像一個完全沉浸在自己世界中的癔症病人。

“說?說什麽?我不知道你們說什麽。”大漢裂開嘴笑了笑,伸了個懶腰,拍了拍胸口,碰碰作響,繃帶下又滲出些血水來,他絲毫不在意,還是在笑,只是那表情中沒有一丁點輕松和善意,好像只是抽搐的筋肉恰巧把五官拼湊成了一個看似笑的形狀。

“快走吧。要快些走出去才行,你們坐在這裏幹什麽?”好像被滅怒和尚這一問他才醒悟過來一樣,猛地站了起來瞪著其他人。不知什麽時候,那一雙銅鈴大眼的眼白中已全是血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