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符碎神碑

“巽為風!風則氣之動也。寒熱對沖,兩風相重,長風不絕,無孔不入!”

“震為雷!雷者巨音也,音振則聲巨,故聞於百裏。東方為木,木有陰陽,結而為震!”

食指在石碑之上,利落地畫出最後一道血痕。使天符台上,一聲聲忽大忽小的聲鳴。旋律詭異,忽而使人頭腦清明,忽而又將人震的心神恍惚。

宗守吮了吮自己手指上的傷口,心中多少有些無奈,等待著身旁,這些雷音消散。

哪怕是未用任何靈能魂念,當這些內蘊自然大道的符文繪出時,也就自然具有著一定的自然之威。

雷字符已成,下一個,就是“運”字符。

宗守的眉頭不由微微蹙起,十二天符,他最沒有把握的,就是這最後一個天符。

氣運與運勢,最是飄渺難測。小到螻蟻塵沙,大到家國世界,都有著自己的“運”。

前世時的他,亦未能真正掌握其大道真義。之所以能夠臨摹成功,那是無數次的反復練習。用最笨的方法,掌握住這個符箓。

依舊是以食指,觸在此符的起點。使整個校場,所有人都為之一陣屏息。

僅僅片刻,宗守的元神,便已開始與此符共振。然後他的意識,再次被強行抽出。

不過這一次,卻再非是被石碑,拉去觀睹那些天地間的各種自然與現象,而是一個仿如真實般的夢境。使他的意識,徹底沉湎入內。

也不知過了多久,當宗守再回過神,目中竟滴出了兩行眼淚。

恍惚間,宗守仿佛經歷了一位老人的一生。家國的興衰敗亡,人生短短幾十年中的起起落落。

“原來這‘運’字真義,卻是如此簡單!”

啞然失笑,宗守也說不出自己此刻,到底是和何心情。對這淩雲宗的敵意,忽然之間,就消退了不少。

他不知那位淩雲祖師,擺下那小羅天劍陣,立下這十二座天府神碑,到底是出於何意。

不過今日,他宗守也算多多少少,受了這位荒古強人一些好處。

十一道天符,十一種幻象,其中的符之真意,他雖早有掌握,卻也並非沒有裨益。

而這運字,此時他所領悟的,雖只是最粗淺的那些符意。卻可使他真正踏入,這條最是詭變莫測,又含無上神通的大道之門!

“禍兮福之所倚,福兮禍之所伏。孰知其極?其無正也。正復為奇,善復為妖。人之迷,其日固久!”

“知其雄,守其雌,為天下溪;知其榮,守其辱,為天下谷;知其白,守其黑,為天下式!”

“禍福無門,惟人自召;善惡之報,如影隨形!”

天道是自然存在的,所謂的運,也在天道之內。但常因自然宇宙環境變易,不可預測。人對命運的禍福之迷惑已久,命運中的禍與福之所以相依變化,就如人性的正邪與善惡改變無常。

故此,“禍之根,在於身之邪,念之惡;福之本,在於固德修,多善行。”

——可這運字真義,當真如此簡單?

宗守一聲冷笑,心忖我若入你之門,只怕這一生,都難真正掌握這運勢之道。

如這世界,人人行善,豈非這世界,再無災禍之事?

只是眼下,倒也無需太過深究。他一介才剛定神的小小靈師,便連保命也難,又何需去窮究什麽大道真意?也無資格去追尋,只順著這位淩雲祖師的意思寫就是。

血痕順著那些刻痕,不斷伸展。前世這“運”字符近千次的臨摹,這一世對此符真義的領悟。使宗守此刻的每一筆,都是勁骨豐肌,靈動飄逸,渾然天成,再沒有半分之前的醜陋之感。

而當最後一劃,繪成之時。這天符台上,再別無變化,只那光雲石制成的石碑,卻驀地通體裂開,炸成了粉碎!

整個校場立時又是一次死寂,梁妙子的面色灰敗如紙,林非的神情,則是凝重之至。

石台之下的歌含韻,則幹脆是怔怔發呆,口裏極小聲的自言自語。

“居然真被他繪了出來,明明沒可能的。父親說過,日遊之下,絕不可能觸及運勢之道。別說是日遊,哪怕已塑出了‘真形’,也無這等能耐。吾等都是大道之下的螻蟻,怎可能觸及這真正的天道奧義?還有這家夥的字符筆法,方才居然又有進境,實在羨慕死人。可惡,運字碑碎,我以後要到哪裏去學這符意?莫非還得去其他四大雲陸,又或淩雲宗的那座雲宮——”

旁邊的少年,聽得是眉頭一挑。面上異色微閃,便搖了搖頭。

他還是不大理解歌含韻言中之意,卻知曉這台上那位乾天山世子,似乎真的是做了一件不得了的事情。

宗守劃出最後一筆的姿勢,也足足維持了半息。便在這個石質符碑破碎的霎那,同樣是一道暖流,從他的指尖入體,直入元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