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 浮黎劫 第十一章 天命玄鳥降生商

雨過天青,夕陽垂地,一道七彩長虹出現在東方,橫跨南北,清風徐來,空氣十分清新。

亳侯癸今日原欲出去狩獵,不想午時過後,陰雲四合,狂風挾著驚雷暴雨,鬧騰了半日,亳侯無奈,只得枯坐家中看雨。

此刻見雨過之後,晚景頗為佳美,不覺來了興致,喚了幾名從人,馳馬平原,賞玩落日。

蒼山滴翠,商水浩浩,映著夕陽,如碎金片片,緩緩東流,亳侯與從人駐馬一處高坡之上,指指點點,意興頗高。

亳侯癸出身高貴,乃軒轅黃帝之後,五帝之一帝嚳高辛氏嫡派血裔,不過歷數百年傳承,又經堯、舜、禹三代,已頗為衰微,名雖為侯,不過為帝嚳守墓而已,所轄地域不過數十裏,人民不過萬余,又非要沖之地,田土也不豐腴,也無什麽物產,百姓只是耕種捕魚為生,因此自禹王猝逝之後,中原骨肉紛爭,刀兵不息,亳邑尚是安寧如故,並無諸侯兵馬覬覦侵擾,在這亂世也算得上一處人間樂土了。

“君侯,你看那水邊,好像是一只大鳥!”從人力牧忽然用馬鞭指著西北方叫道。

眾人以力牧所示方向看時,只見暮靄之中,商水轉折處的岸邊有一團深青色,隱隱有兩翅之形,似乎真的是只大鳥,只是一動不動,許是在日間的風雨之中受了什麽傷損,落在此處,不得起來。

“走,看看去!”癸揚鞭一擊馬臀,當先馳下高坡,力牧與從人連忙緊緊跟上。

也不過是二三箭之地,馬蹄揚處,轉瞬即到,眾人到了地頭,勒住馬韁往下看時,哪裏是什麽大鳥,卻是一名年青女子,身著黛色衣裙,倒在水邊,不知是死是活。

眾人連忙下馬,癸叫力牧扶起那女子,只見她面色蒼白,雙目緊閉,長眉飛入鬢角,姿容甚是俏麗,癸乃是窮鄉小侯,連封地也未曾出過,見聞甚少,左右有幾個婢女侍候,相貌見識都甚是平庸,自來未曾見過如此麗色,不覺心中一跳,臉上有些發燒。那邊力牧伸手探女子鼻息,觸手冰涼,想是在雨中受了風寒,幸好雖然微弱,呼吸尚存。只是風雨初歇,那女子全身衣衫卻很幹燥,並無一些濕氣,躺在水邊地上,也無一點泥汙沾身,眾人心中都覺疑惑,只是救人要緊,也無暇細究,癸叫力牧將女子扶上自己馬背,自己與從人牽著馬匹在後步行。好在亳侯封地狹小,此地離侯府也不過五六裏而已,步行也用不了多少時候。

回到府中——說是侯府,也不過十幾間房子,養著幾十口人,甚是寒酸——癸命人將女子扶入內室,又叫婢女打來熱水,為女子洗臉,又叫人做了姜湯,慢慢灌下,許久,那女子緩過氣來,悠悠醒轉,只是兩眼呆怔,也不問身在何處,也不問身前何人,問她她也不答,扶她坐起就坐起,扶她躺下就躺下,吃飯就吃飯,喝水就喝水,自己全無主張。

“君侯,看這姑娘模樣,許是在暴雨中受了驚嚇,失了神志,一時難以回復。”為首老婢嘆了口氣,轉身對癸說道。“這等如何是好?”“慢慢將養調理,許能恢復也未可知。”“如此,你們好生侍候,不許怠慢了。”

自此那女子就在亳侯府中住下,光陰荏苒,不覺過去二三月,亳侯府中,左右只是平淡如前,日復一日,天下形勢卻已大變:東夷後羿,本是按兵不動,見啟王暴卒,諸侯紛亂,時機已到,兵出甘關,箭掃四洲,血戰連月,殺陣連雲,鳥木由、童律、庚辰、狂章、繇余、烏塗、奔雲各路諸侯難敵後羿神箭,紛紛授首,萬裏中原,白骨蔽野,人煙凋敝。後羿平了群雄,奉了子罕直奔陽城,太康舉城袒背出降,後羿聽了嫦娥之言,將太康與太康諸弟仲康、少康與家眷百余口悉數棄市,推子罕做了天子,後羿自為首相,凡內外大權,都在掌握,子罕號為夏王,拱手而已。

這天下紛亂,換主易王,左右都與亳邑全不相幹,啟王病卒之後,天下動蕩更甚,八百諸侯互相攻戰,兵馬往往已臨亳邑切近,卻總是像遇到什麽絕大阻礙,或繞行、或擦邊,從不入亳邑地界,甚是希奇。

那女子安安穩穩住在亳侯府中,初時只是飯來張口,衣來伸手,如木頭人兒一般,漸漸地有了些神智,也有言語,只說自己名叫青娥,避亂來到此地,家鄉何處,何以來到此地,絕口不提,癸也並不多問。

青娥每日只在院中太陽底下坐著,到了晚上就回房睡覺,自從青娥來到家中,癸便不再出外遊獵,鎮日只是在家守著她,仿佛只要靜靜地看著她,心裏就滿滿地溢出歡喜來。

一個月過去,癸終於忍不住,請了幾名遠房的嬸娘去向青娥求親,那青娥略略想了想,就淡淡地點頭答應了。癸不曾想求親這般順利,欣喜若狂,吩咐下人置辦起婚禮,雖然已是加意隆重,然而他侯府寒微,也不過是將侯府上下裝飾了紅燈紅布,請了鄰近父老十幾桌,便算是成婚大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