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卷：百族試煉 第1017章 唯一愧疚之人

稍作停頓，蕭晨繼續向前，他腳踏虛空而來，每一步都顯得無比沉重。腳步踏落，便會傳出一聲悶響，空間隨之泛起一層波紋，似重逾山嶽。

寥寥數步後，他身影已落在康寧宮前，看著被宮人血水染紅的地面，看著迎風怒放的寶石蘭，他氣息更加沉默，緩緩邁步，向殿中行去。

這份沉默，並非是徹底的死寂，而是在沉寂之中，隱藏著真正的恐怖暴虐。便像是一只被關在牢籠中的嗜血蠻獸，任何刺激，都有可能將它釋放。

帝宮護衛神色恐懼向後倒退，無論他們心神如何堅定，都無法在這股沉默的壓制下支撐半點。樂毅等大燕重臣欲要上前阻攔，口鼻間卻毫無預兆噴湧出大量血水，如遭重擊身體向後方遠遠拋飛。

燕真子轉首看向來人，他臉色漸漸鐵青，但心神中，卻同樣生出一股極大的忌憚。自蕭晨身上，他感應到了一股莫大的威脅，心中不由震驚，面龐遂更加難看。

蕭晨腳步不停，低聲道：“讓開。”他聲音平靜沒有半點起伏波動，但正是在這份平靜中，卻蘊含著無比堅硬而強大的氣息，便如瀕臨於噴發邊緣的火山。

燕真子看著他身影靠近，低哼之中一步上前踏出，自他腳步落下處，一股無比恐怖氣息沿著空氣激射而來，直奔蕭晨砸落！

蕭晨猛地擡首，口中發出一聲低吼，一拳向前瘋狂打出，心中的痛苦，憤怒，暴虐，盡數融入這一拳中，他眼眸變得冰冷，卻依舊掩蓋不住那份哀傷。

拳上金光閃耀，在這金光下，是一層薄薄的七彩之力。

轟！

平地一道驚雷炸響，兩道力量瞬間對碰，如同兩座高速運動山峰的碰撞，強大的力量自對碰一點向外瘋狂擴散！

大地在哀鳴中崩潰，殿宇在痛苦中坍塌，翻滾中跌宕起伏的力量，掀起漫天塵灰，釋放出讓人絕望的毀滅氣息！

以康寧宮為點，大燕帝宮近乎五分之一的範圍被盡數毀去！

燕真子悶哼一聲，不斷襲來的強大力量，如汪洋中拍落的海嘯，恐怖到了極致！他怒吼中欲要站定，身影卻在這股力量下被生生逼退，落在數百丈外！在他腳步踏落處，一道道巨大的裂縫直接出現，向周邊快速蔓延。

這老怪面沉如水，口中一聲狂怒咆哮，伸手向天一抓，大燕國運頓時沸騰，便欲加持於身，化為至強攻殺之力！

但在這時，蕭晨猛然擡首，他目光冰冷看向那國運金柱中翻滾的金龍！在他體內，燕宗室皇品血脈頓時沸騰起來！當燕皇死去後，大燕便已無主，而蕭晨身居皇品血脈，便是繼承皇位第一人！在他目光之下，那金龍口中發出一聲低吼，沸騰中的大燕國運竟漸漸歸於平靜！

燕真子臉色猛然大變。

蕭晨轉首看來，緩緩道：“若你再敢出手，本皇今日必定殺你！”

語落，他繼續上前，直面光照。

因他的守護，在被毀去的大燕帝宮範圍內，康寧宮主殿被保存下來。此刻迎向蕭晨冰冷卻又哀傷的眼眸，他心中輕輕嘆了口氣，閃身退到一旁。

誠誠身影出現在他視線中。她就這般躺在地上，蒼白面龐上帶著笑容，似是熟睡般。在她身下，是一片純粹的紅色，血的紅。

蕭晨微微眯眼，他一生修道，伴腥風血雨前行，手上已沾滿鮮血，所見慘烈景象遠超今日者無數，卻從未感到哪一抹血色會如此刺眼，讓他覺得眼睛有些酸澀。

他微微吸了口氣，確定那存在於記憶中的女子已徹底離他遠去，心臟不由一陣劇烈的抽搐，傳來一陣陣刀絞般的痛苦，讓他臉色飛快變得蒼白起來。

“究竟是怎麽回事？”他緩緩道。

光照略微沉默，“誠誠出手，毒斃了燕職。”

蕭晨低首，看著她的面龐，覺得心中痛的越發厲害，“為什麽沒有告訴我？”

“因為這是最好的選擇。”

蕭晨心中泛出濃濃的苦澀，以一女子性命，換燕皇之死，解東燕困局，自然是最好的選擇。可是誠誠，你怎這樣蠢笨傻呆，竟真的去做此事。

“是誰殺了她？”

“她自己。”

“你是否知道。”

“……是。”

“為何不阻止她？”

“因為這是她自己的意願。”

蕭晨不言，他只是看著誠誠，然後突然彎腰，將她從地面抱起，任憑那血色染紅他的手掌，沾染他的青衫。

修道一生，他有冷酷殺戮時，不為好人，卻自認行事無慚於心，俯仰不愧天地。

但今日，面對這已故去的女子，他怎能不慚？他豈能不愧！

誠誠，你做我一生唯一愧疚之人，是要我記住你一生一世嗎？

那麽，你做到了。

蕭晨一步踏出，腳步落在地面，發出一聲輕響，看著懷中的女子，他低聲道：“這處帝宮毀了你的一生，如今你既已離去，我便將也它毀了，只願你能真的安息。”聲音尚在空中飄蕩，他身影已融入空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