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6章 妖獸(四)

入夜後,風雪溯轉,積雪慢慢掩蓋了血肉狼藉的地宮谷,潔白的大地上再也沒有殺戮的痕跡,到明年春風吹過,積雪消融,飽受創傷的大地會恢復成原樣,這山谷裏各種植物經過血肉的滋養,會更加茁壯的成長。

生與死,輪回不止!

只是拓跋部的將勇不會有這樣的體會。

雖然蒼遺帶領著眾妖獸沒有再制造更血腥的殺戮,但拓跋部的蠻兵蠻將們,士氣都跌到了一個谷底;反之鐵崖部在玉柱峰的兵馬卻歡欣鼓舞,士氣拔高到了一個新的高度,連夜在玉柱峰的西坡,伐木運石,重新築造寨墻。

玉柱峰的西坡狹口,只要一百多米寬,伐木造兩排柵墻,中間填入碎石。潰逃奴隸、蒙兀部族人以及潰兵,都看到或都聽到巨妖淩虐敵軍的情形,心思穩定下來,不再亂糟糟一團,鐵鯤則得以將擁堵的猿跳峽棧道清理出來,將一車車研磨成粉的灰漿巖從魔猿城運過來,和水、粘土攪絆,灌注到碎石柵墻的隙縫裏,連夜造出一堵高逾五米、更堅固的護墻來。

十數架拋石弩的部件也從魔猿城那邊運過來,在玉柱峰護墻後安裝起來,防止敵軍再次進入地宮谷。

無奈之下,拓跋旗也只能將兵馬都收入白鹿峽,在白鹿峽最狹窄的內側,距離玉柱峰約三十裏,也修築城墻,加強白鹿城東面的防禦縱深。

在拓跋旗數十年的殺伐征戰中,從來沒有打過如此詭異、如此令人絕望的戰鬥。

白鹿城內,拓跋旗的大帳中,熊熊的爐火驅散了嚴寒,卻驅散不了眾人心中的刺骨寒意。為了堯山地底的上古大陣及其他遺寶,拓跋部和克烈部都暫停了今年的寇邊計劃,甚至連南面聚集到赤眉軍的黑燕軍都不及顧及,集結大軍到堯山來,想要一賭千年的族運。

誰曾想,都順利攻下白鹿城,擊潰蒙兀部,眼見上古地宮在望、成功在即的這一刻,偏偏出了這樣的岔子?

這情形,實在是讓人氣悶。

大帳中靜寂一片,只有簇簇的雪落聲,偶爾有蠻兵在大帳外巡邏,踩在厚厚的積雪上發出沙沙的響聲,讓夜顯得更加寂靜。

坐在鋪著雪熊皮的石椅上,拓跋旗舒展了一下身體,健壯的身體下筋骨發出哢哢的響聲,左右掃視了一圈,克烈部的族長左陽有些頹廢的低著頭,入夜前從南面緊急趕來的左鷲,則抱著肩膀靠著根柱子閉目不作聲,拓跋顏則面無表情的呆坐著,也不知道心理在想些什麽,其余蠻將也是神色各異。

拓跋旗輕輕的嘆了口氣道:“小小的鐵崖部沒想到竟能得如此強助,接下來的戰事是要比預想中要艱難,但也恰是如此,鐵崖部這個禍患,一定要除掉,待明日雪一停,我就率兵馬……”

沒等拓跋旗話說完,拓跋顏一聲驚呼站起,往東北方向看去,緊接著拓跋旗等人也察覺到了地宮谷異樣,能感知道地宮谷的上空猶如出現一個黑洞一般,大量的天氣元氣正在拼命的往那裏灌注。

數人趕忙走出帳篷,帳外的雪像是小了一些,但地宮谷的上空,天地元氣的快速湧動,將四周八面的飄雪都裹挾過去。

天地元氣是無形無質的,沒有足夠高的修為,是感知不到其存在的,但在漆黑的夜裏,一個巨大的雪柱在地宮谷的上空旋轉不止,借著到處都是的營火,普通蠻兵還是能看到隱約的黑影。

眾人呆立在峰頭,任由強風吹拂,不知道過了多長時間,地宮谷對天地元氣的吸納才散掉了,旋轉的雪柱失去了支撐,轟然墜在了地上,巨大的雪浪在地上起伏了幾下,就靜了下來,白鹿峽這邊的雪花又密集了起來。

拓跋旗等人心思沉重的回到大帳中,身上的鋪滿了雪花,被大帳中的熱氣一撲,化成雪水順著頭發、一副和甲胄留下,說不出的狼狽。

雖然很多蠻將都猜到剛才這一幕意味著什麽,但還是有人忍不住的問出來:“剛才難道是地宮大陣在吸蓄天地元氣?”

拓跋顏臉色難看的點了點頭,也沒說話。

“可你之前不是說地宮大陣需要月余才能緩緩將天地元煞吸足,為什麽突然這麽大的動靜?”那蠻將驚懼問道,前天的雷瀑太令人心驚,誰願意再去經受一回?

“這地宮大陣有人控制跟無人控制,自然不是一回事。”拓跋顏恨恨的說到。

諸蠻將皆是沮喪,知道那魔獒所謂的祖地之說,絕不是空穴來風,眼前的情形已經說明,鐵崖部的巫蠻是徹底控制住這地宮大陣了,他們不能再有任何的饒幸了。

左鷲看了一下自己的父親,心想要不是父親貿然提議組建汗國,克烈部此時還是可以選擇退出,沒有必要去招惹鐵崖部這崛起的強敵。

現在他們進退失據,對魔猿城不能棄之不攻,但即便能攻克,傷亡也必然慘重,又不能集結兵馬南下寇邊,這個寒冬就難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