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6章 覲見

董壽與女兒董寧在等候帝君召見之前,聊及那樁已經有四五年未被人提及的婚約,都沒有怎麽注意到董潘是聽了這事,心卻是驀地一沉。

在陳海斬獲西北域學宮闈選第一時,就有人提起陳海與董寧的婚約。董潘當時也覺得這是將陳海徹底與董氏捆綁在一起的好辦法,當時還興高采烈的在信裏跟世子提及此事,但世子在回信裏卻斥責他“多事”。

之後諸多事,世子親自出面將杜氏、柴氏、姜氏對陳海的滔天怒火給強壓下來,自然也是極維護陳海,偏偏卻不願董潘等人提及陳海與董寧的婚約,看似粗魯、心思卻縝密的董潘不難想象到底是因為什麽。

陳海雖然此時不再在西園軍擔任重要將職了,但他身上的光環並不見得就此褪色,在未來的亂局裏必是一枚相當有分量的籌碼。

世子是要將這枚籌碼綁上董氏的戰車,但在董氏內部,這枚籌碼是落在世子這邊,還是落到秦穆侯董壽那邊,卻是極有講究的。

想透這些過後,董潘才意識到他此前犯的錯誤有多大,好在世子並不介意他的無心之失,依舊將燕京的事務都交給他總攬。

這一刻董潘心裏波瀾狂湧,他有一次無心之失,世子會毫無介蒂,但真要讓陳烈與秦穆侯董壽在燕京就促成這樁婚事,世子那邊也就不能再出面阻止此事,那就是他董潘極大的失職及對世子的不忠。

“董潘,你在想什麽,怎麽一幅心神不寧的樣子?”董壽回頭看到董潘臉皮子有些發緊,不知道他心神岔到什麽事情上去,怎麽就一副心神恍惚的樣子。

“樂毅潛伏河西十數年,我等都沒有發覺,此時狂妄到自封神將,屠戮虎賁軍十數萬精銳將卒,寧、衛諸氏子弟,無數人喪命其手,我就怕帝君等會兒責問這事,三爺您難以應答。”董潘拿樂毅來掩飾他內心的慌亂,說道。

“道禪院余孽藏在幕後掀風作浪數十年,天樞院、太尉府都沒有察覺,以致赤眉教坐大,怎麽也不能怨到我河西頭上,”董壽哈哈一笑,覺得董潘有些杞人憂天了,說道,“不過話說過來,樂毅在陳海身邊潛伏數年,他用兵的本事,真就是都跟陳海偷學過去的?”

“觀流叛軍制、編陣、諸多簡陋但極實用的戰械、以及匪卒所操練的基礎拳腳戟術,確實都是從西園軍偷學過去的。也恰是如此,我才擔心帝君或會責備,”董潘極為自責地說道,語氣裏還懊惱不已,“陳海展示出他用兵的天賦之時,我當時就想著能讓河西子弟跟著多學一些,卻沒有防範竟有赤眉教的奸細混在其中,真是我的疏忽啊。”

“事情已經過去了,說這些無益。”董壽揮了揮手,知道這事也沒有辦法怪到董潘的頭上,真要抱怨下來,還得最早追究到路氏的頭上。

樂毅最初潛伏在路氏,後作為路氏子路洪謙的護道者失職,厲向海出面替他贖罪,之後就潛伏在厲氏子厲玉麟身邊。而厲玉麟與陳海關系親近,樂毅也得到機會在伏蛟嶺從頭到尾觀察陳海治軍的一舉一動。

當然,樂毅能在流匪中崛起,必然也他過人的天賦,並不是誰看過練兵實錄,就都能掌握其中的精髓的。

即便樂毅可能已掌握《練兵實錄》的精髓,但真正寫出《練兵實錄》的陳海此時還是河西太微宗的上七峰內門弟子,還即將成為他董壽的女婿,董壽心裏哪裏會有半點的不痛快?

……

很快司禮官又跑回到院子裏來,讓董潘等隨從都留在院子裏等著,引領董壽、董寧父女二人進燕然宮,覲見帝君。

益天帝二十年前經河西親征金州時,董寧當時的年紀還小,跟在母親的身後覲見過帝君,從小就聽家人說過無數遍祖父董良與帝君的莫逆之交,也是虧得帝君恩眷與扶持,董氏才在河西站穩腳跟。

早年祖父僅僅是太微宗名不經傳的雜役弟子,雖然天賦縱橫,但因身出寒門,即便是從軍立下諸多戰功,也都只能擔任低級軍吏。就是在那時,祖父與還沒有登上帝位、被貶黜到河西的帝君相遇,結下深厚的友誼,之後助帝君登上帝位,才逐漸在太微宗及河西軍執掌重權,封爵郡侯,前後六七十年,才成就董氏在河西的基業。

董寧幼時雖然覲見過帝君,那時候太小,記憶已經模糊,但太微宗及董氏宗祠,都奉有帝君的畫像,董寧知道帝君是一個身材極為魁梧、淺金色眼瞳、相貌奇偉之人。

這時候她在司禮官的引領下,跟在父親的身後,心裏揣摩著,帝君曾修成道胎,西征金州時,遇妖神殿的絕世強者刺殺,道胎破碎,僅僅勉強保住性命東還燕京。

照道理來說說,如此嚴重的傷勢應該沒有恢復的可能,太子贏丹持政也是理所當然之事,誰能想到四年前帝君竟然又重新修入道丹境,從而引發持續四年的帝權之爭,也促使赤眉教坐大,危及京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