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四十五章 蠅營狗苟

良渚城西,一條濁浪翻滾的大河正中,濃濃的水霧包裹著一座石質的小島。

小島最寬有七八裏,長有二十幾裏,依著島上地勢,異族修建了一座造型怪異的城堡,十幾座尖頂高塔瘦骨嶙峋的杵在城堡中,猶如死人的手指骨一樣筆直的指向了天空。

城堡東南西北各有一座兵營矗立,兵營正中各有一座高三百丈的神塔,四座神塔頂部猩紅的豎目緩緩旋轉著,一圈一圈無形的波紋掃過大地,時刻監視著四面八方的動靜。

城堡中一座高塔中段,帝洛朗面如死灰的枯坐在一間小小的囚室內,透過巴掌寬的透氣窗,呆呆的看著遠處河面上一只輕盈的水鳥。

‘噗’的一聲輕響,水鳥距離城堡高高的圍墻還有一裏多地,空氣中一道紅色波紋閃過,水鳥被強勁的電流打成了一縷青煙,幾片淩亂的羽毛翻滾著被大風吹遠。

帝洛朗的身體微微的抽搐了一下,從這只水鳥的身上,他好似看到了自己悲慘的命運。

“我真蠢……我不該回來。”帝洛朗含糊的咕噥了一句:“我為什麽要蠢到返回良渚呢?該死的帝釋殺,他居然把一切罪責都推到了我們身上。當年他出生的時候,我為什麽沒有掐死他?”

一塊一尺多長,用蛟龍腹部最柔軟的皮革制成,經過秘法鍛造,變得薄如蟬翼幾乎透明的符箓貼在帝洛朗的額頭。一絲絲極細的黑色光芒從符箓上噴出,猶如一張巨大的蜘蛛網覆蓋了帝洛朗的面孔。

本命法眼被封印,一切神通法力都施展不出,養尊處優的虞族貴族肉體虛弱,在這防禦森嚴的監獄中,帝洛朗連一絲半點逃跑的機會都沒有。

作為帝氏一族的長老,帝洛朗還頗受優待。哪怕是階下囚,異族嚴苛的階級性依舊展露無遺。帝洛朗能夠在空氣通暢、‘視野開闊’的高塔上擁有一間獨立的囚室,雖然這個囚室只能擺下一張單人床,起碼這也是一種優待。

在這座城堡的下方,有一座巨大而復雜的地下監獄,數萬帝氏一族的族人就被囚禁在那不見天日的地方。包括帝洛朗的直系後裔,他的兒女、孫兒輩,都被關押在那裏。

“還有多少時間呢?”帝洛朗扳著手指,咬著牙暗自盤算著:“按照我們虞族的傳統,既然我們承擔了所有的罪名,那麽就要盡快的殺人滅口,消滅一切翻案的可能。”

“那麽,我們應該沒多少時間了。要找個合適的日子,把我們帝氏一族所有族人斬首……當然嘍,為了壓榨我們身上最後一點利益,這同樣是我們虞族最優良的傳統——為了壓榨我們身上最後一點點微不足道的利益,我們應該被用來當做祭品!”

“我,帝洛朗,帝氏一族的長老,身上流動著帝釋羅天大帝君尊貴血脈的後裔,居然淪落到,被當做祭品!祭品,該死的,和那些卑賤的奴隸,下賤的牲畜一樣,當做祭品!”

帝洛朗氣得面孔發紫,他近乎歇斯底裏的握緊了拳頭,狠狠的砸在了墻壁上。

“啊,我的手!”堅硬的巖石墻壁上一抹幽光閃過,帝洛朗的拳頭擦破了一大塊皮,他痛得抱著拳頭蹲在了地上,眼眶裏不自主的流出了眼淚。

囚室的木門上有一個小小的窗口,一個人影突然出現在窗外,眯著眼向囚室內看了進來。

帝洛朗松開手,輕輕的咳嗽了一聲,站起身來,拉了拉身上皺巴巴的長袍,努力保持著一個豪門大族長老的風儀。他看著窗口外的人,冷淡地問道:“有什麽事麽?”

“帝洛朗長老?”一個帶著一絲油滑的聲音傳了進來。

帝洛朗的臉色微微一變,他猛地上前了兩步,湊到窗口向外望了過去。站在外面狹窄的走廊裏的,是一個身穿華服的虞族青年。

一代代的血脈優化,虞族貴族多俊男美女,身材也多高挑秀美。但是站在帝洛朗門外的這個虞族青年,身形比正常的虞族男子矮了一個頭不提,身形更是有點臃腫,面孔也有點肥胖,在極其注重外表姿容的虞族貴族群體中,這家夥注定被所有人孤立和鄙視。

帝洛朗正好認得這個家夥,這個虞族青年屬於一個底層小貴族家族,這個家族本身並無多大的勢力,族人多依靠為大貴族們充當書記官,或者在大領主的領地中擔任稅務官、商務總管之類的輔佐官職謀生。

相對於帝氏一族這樣的頂級豪門而言,這個虞族青年所屬的家族,屬於一句話就能抹去的渺小存在。

如果帝洛朗沒記錯的話,這個小家夥曾經向帝洛朗的一個旁系後裔求親。那個旁系後裔,是帝洛朗某個不看重的重孫輩的後裔,和一個地位卑賤的侍女所生。

這樣的身份,這樣的血脈,那個旁系後裔在帝洛朗的後人中,身份地位和仆役也沒什麽區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