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幕 選帝賽 第二十五章 拉婭

告訴奇南我要混出黑崖學院去跟他碰頭之後幾小時，我覺得自己是全世界最大的白癡。一小時之前，院長就已經把我打發開，我自己回房間去了。黎明之前，她通常都不會出來，更何況我還在她的茶裏放了凱布樹葉，那是一種無色無味的草藥，阿公以前用它來幫助病人休息。廚娘和伊茲也都回自己房間睡下了。整座房子像停屍房一樣安靜。

但我還坐在自己房間裏，苦想能夠潛出此地的方法。

這麽晚了，我不能大搖大擺從門崗身邊出去。蠢到如此地步的奴隸是會受重罰的。除此之外，讓院長聽說我半夜出行的風險也太大了。

我覺得，我可以制造些動靜轉移門崗的注意力，然後趁機偷跑出去。我想起那次夜襲時吞沒我家房子的火苗，要說轉移注意力，放火肯定是最好的選擇。

於是我就帶著火絨、火石和打火匣，偷偷溜出了房間。我用一條松垮垮的圍巾遮住臉。而我的高領長袖裙裝，也掩飾住了奴隸的手環和院長留下的文身。那裏還在結痂，依然很痛。

用人通道空空如也。我悄悄靠近通往黑崖學院庭院的木門，輕輕把它推開。

可這破門的聲響，比殺豬還吵鬧。

我嚇得趕緊溜回自己房間，等著看誰會出來看動靜。沒有人來，於是我又從自己房間溜出來。

“拉婭？你要去哪兒？”

我跳了起來，火絨和打火匣都掉在地上，火石也差點兒掉了。

“你嚇死我了，伊茲！”

“抱歉！”她幫我把火絨和打火匣撿起來。等她發覺那些東西是什麽，棕色眼睛馬上瞪大了。“你要溜出去啊。”

“才沒有。”我說，可是她看了我一眼，我就手足無措了，“好吧，我的確想溜。可是——”

“我……可以幫你的。”她小聲說，“我知道一條偷跑出去的路線，就連軍團士兵都不巡視的。”

“這太危險了，伊茲。”

“是啊，還真是很險。”她後退開去，又停了下來，小小的手互相摩挲著。

“要是——要是你的計劃是點火，然後趁門崗走開察看的時候開溜，那這招是不管用的。軍團士兵會派輔兵處理火情。他們從來都不會離開門崗，從來不會。”

她一說，我就知道一定是對的，我自己本該想到這些。“那你能告訴我那條偷跑出去的路嗎？”我問她。

“是條隱蔽的小路。”她說，“在巖石中間，非常難走。我很抱歉，但要走那兒，我得跟你一起。我並不是不想去，這是——朋友應該做的事。”她說起“朋友”這個詞，就好像那是了不得的秘密，她想多了解的那一種。“我不是說我們是朋友。”她急切地繼續說，“我是說——我也不知道啦。我從來都沒有過真正的——”

朋友。我知道她想說這個，她卻看著別處，很尷尬的樣子。

“我是要去找我的接頭人，伊茲。如果你一起去，被院長發現的話——”

“她會懲罰我，甚至殺了我，我知道。但要是我忘記給她房間清理灰塵，或者不小心看了她一眼，她也會這樣做。住在院長家，就像跟死神同住一樣。而且，你真的有其他選擇嗎？我是說——”伊茲看起來幾乎不忍心說出事實，“你還有其他能溜出這裏的辦法嗎？”

一語中的。我不想讓她受傷害。一年前，假面人奪走了我的朋友紮拉，我不願想象又一個朋友在他們手中受苦。

但我也不願眼睜睜看代林去死。我浪費的每一秒鐘，他都在牢裏受難。而且我也沒有逼伊茲做這些，伊茲是自己想幫忙。我腦子裏想到一大堆各式各樣的“萬一”，但我讓它們都閉了嘴。為了代林。

“好吧。”我對伊茲說，“那條隱秘小道——它通往哪裏呢？”

“港口。你是要去那兒嗎？”

我搖頭：“我要去學者保留區，他們舉行仲夏節慶典的地方。不過我可以從碼頭那邊趕過去。”

伊茲點頭：“這邊走，拉婭。”

老天，求你千萬不要讓她受傷害。她進自己房間拿了件鬥篷，然後拉著我的手，帶我去了房子後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