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幕 選帝賽 第二十章 埃利亞斯

第一場考驗後的第二天,我在黎明前就已經醒來。我的腳步搖搖晃晃,意識到自己整晚都在噩夢中承受焦渴。我刮過臉,渾身潔凈,有人還幫我換上了幹凈的汗衫。

“埃利亞斯。”該隱突然從我房間的陰影裏出現。他滿臉疲憊,像是整晚都沒睡。他擡一只手,制止了我原本會滔滔不絕的問題。

“選帝生阿奎拉正在接受黑崖學院醫師的妥善照料。”他說,“如果上天準許她活下去,她就會幸存。安古僧不會幹涉,因為我們沒有發現任何足以證明法拉爾兄弟作弊的證據。我們已經宣布馬庫斯為第一輪考驗的獲勝者。他得到了一把匕首作為獎品,而且——”

“你說什麽?”

“他畢竟是第一個趕回來——”

“那是因為他作弊——”

門突然被打開,紮克一瘸一拐地走了進來。我的手伸向床邊,去拿外祖父給我的彎刀,可是在我把刀擲過去之前,該隱擋在了我倆之間。我迅速起床,套上靴子——有這種惡棍在我周圍十英尺範圍內,我絕不會躺在床上等死的。

該隱毫無血色的十指搭成山形,細細打量紮克:“你有話想說。”

“你應該治好她。”紮克脖子上青筋凸起,他用力搖頭,像一條想要甩幹皮毛的狗。“你住手!”他對安古僧喊道,“別再試圖侵入我的頭腦。你們治好她就對了,行不行啊?”

“你也會內疚啊,混球?”我想要從該隱身邊擠過去,但他還是牢牢擋在我面前,行動出乎意料地敏捷。

“我可沒說我們作弊。”紮克迅速看了一眼該隱,“我只是說你們應該治好她。就這樣。”

該隱的身體紋絲不動,死死盯著紮克。周圍的氣氛變得極為凝重。安古僧這是在讀他的心,我能感覺到。

“你和馬庫斯是自己找到對方的。”該隱緊鎖雙眉,“你們……得到了某種指引才成功會合……但指路的人不是安古僧,也不是院長。”安古僧閉上了眼睛,似乎是在更加努力傾聽,然後睜開眼。

“現在怎樣?”我問,“你看到了什麽?”

“足夠讓我確信安古僧應該治好選帝生阿奎拉,但不足以讓我相信法拉爾兄弟作弊。”

“你為什麽不能像看透其他人那樣,徹底看清這個混蛋的想法,然後就——”

“我們的法力並非無所不能,我們無法看透那些學習過如何隱藏自己想法的人。”

我看了紮克一眼,多少還有點兒佩服他。這家夥是怎麽學到這麽高級的本事,以至於連安古僧都沒辦法看透他的?

“我給你們兩人一小時,你們都必須離開學院。”該隱說,“我會親自告訴院長,說是我今天給你們放假。出去走走,去逛市場也好,妓院也罷,我都不管。但是在天黑之前,你倆都不能返回學院,尤其不能接近醫療區。明白了嗎?”

紮克皺起眉頭:“為什麽要逼我們離開?”

“因為你的頭腦啊,紮克裏亞斯,簡直痛苦得像地獄。而你,維圖裏烏斯,全都是震耳欲聾的報復心。有你們兩個在附近,我聽不到任何其他聲音,也無力治療阿奎拉。所以,你們必須離開,馬上就走。”

該隱出去了,紮克和我也老大不情願地出門。紮克本想加快腳步避開我,但我還有問題要問他,可不會這麽容易讓他脫身。我趕了上去。

“你是怎麽知道我們在哪裏的?院長又是怎麽知道的?”

“她有她的辦法。”

“什麽辦法?你讓該隱看到了什麽?你又怎麽把他擋在自己頭腦之外的?紮克!”我硬扳他的肩膀,迫使他面對我。他把我的手推開,但並沒有走開。

“原始部落的那些傳說,說有什麽神怪、暗鬼、死靈之類,都不是空穴來風,維圖裏烏斯,都不是神話。那些古老生物真實存在,它們很快就會來與我們為敵。保護好她,你也就這點兒可取之處。”

“你又怎麽會關心她?你哥哥折磨她好幾年了,你卻從來沒有說過一句阻止他的話。”

紮克看著鋪滿黃沙的訓練場,時候還早,那裏空無一人。

“你知道這一切最可怕的是什麽嗎?”他小聲說,“我差點兒就把他一個人丟下了。我曾如此接近永遠擺脫他的糾纏。”

我完全想不到會聽到這樣一句話。自從我們來到黑崖學院,馬庫斯和紮克就形影不離。法拉爾家的弟弟跟他哥哥關系的緊密程度,連馬庫斯的影子都得自愧弗如。

“你要是真那麽想擺脫他,又為什麽對他言聽計從?你為什麽從來都不與他作對?”

“我們在一起的時間太久了。”紮克搖著頭說。就算是沒有跟假面融合的地方,他的表情也讓我猜不透。“離開了他,我都不知道自己是什麽人。”

他向前門走去。我沒有跟上他。我需要讓自己的頭腦靜一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