壓寨姑爺(第5/6頁)

與此同時,前方密林深處,戰火正酣。在炮火毫不留情的攻擊下,惡寡婦眼睜睜地看著自己的弟兄一個個倒下,心如刀絞。這是她所經歷的最殘忍、死傷人數最多、勝算最小的一場惡戰,她不知道能不能活著,她甚至不去想這個問題,憤怒與復仇已經主導了她的全部心念,她不能看著弟兄們這樣白白送死,她一定要贏,要為他們報仇!

“大當家的!”老二一把拽住又要往前沖的惡寡婦道,“我這兒還有兩顆手雷,一會兒我沖出去,你給我打掩護!”

惡寡婦順著老二的目光看過去,心頭一震:“不行!”

老二這是要拿命去炸那該死的迫擊炮啊!

“大當家的,你聽我說。”老二拽住她的衣袖道,“我受傷了,就算不死也活不下去,你趁手雷爆炸的時候趕緊走,不要管我,記住,我們是土匪,我們只為活著而活。”

惡寡婦這才發現,老二的胸前不知何時,早已被鮮血染紅,之前她一直以為那是別人的血,沒想到,老二竟然……

老二如他預想那般沖進了敵人密集的火力攻勢範圍內,可他高估了己方的火力掩護,只靠惡寡婦微弱的手槍,就算再準也難以抵擋對方那不停歇的機關槍掃射。

主射手死了副射手立即挺身頂上,老二根本沒有喘息的時間,眼看就要沖過火線,時間卻就這樣戛然而止,他直挺挺地在惡寡婦眼前,被射成了篩子。

倒下的瞬間,一顆手雷從老二的掌心滾到了迫擊炮腳下,惡寡婦分不清眼裏流的究竟是淚還是血,在迫擊炮被炸毀的瞬間,她終於有了一絲報仇雪恨的淋漓暢快!

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她決定聽老二的話,為了活著而活,為了能為兄弟們報仇活下去,遲早要讓這些混蛋償命!

“傷兵”在絕對的優勢下取得了決定性的勝利,剩下的就是將這些戰場上的殘兵敗將處理幹凈。惡寡婦拖著一條傷腿,趁人不備,艱難地爬上了一棵枝繁葉茂的老樹。

濃密的樹葉,高聳的樹幹,替她很好地隔離了敵人,只是腿上的傷口沒有處理,鮮血止不住地嘩嘩往下流。

下方那些偽裝成傷兵的軍人正在來來回回地檢查地上的屍體,一具具地清點數目,看著那些昔日與自己患難與共、如今卻連個全屍都沒留下的兄弟,惡寡婦忍不住再次紅了眼眶。她狠狠地攥緊手心,生怕自己不小心哭出聲來,辜負了老二的一番苦心,辜負了為兄弟們報仇的唯一希望!

下面的小兵不知向長官說了些什麽,忽然長官一掌抽了過去,大罵一聲:“八嘎!”

這一刻,惡寡婦有種茅塞頓開的感覺,沒想到與他們鏖戰一夜的竟是偽軍,因為只有長官是日本人。怪不得在鎮上的時候就看他們奇怪,怪不得他們要搶路上的軍火,怪不得他們能拿出五門迫擊炮同時開轟,讓土匪們無處可躲,瞬間就死了大半,剩下的要麽散,要麽逃,要麽被殺,半個時辰前還張揚跋扈的匪幫,頃刻間便已灰飛煙滅。惡寡婦咬緊牙根,暗自慶幸,能在這一刻知道自己的敵人是誰也好,老二死也能做個明白鬼了。

惡寡婦扒開樹葉繼續往下看,一列小兵擡了幾個從騾車上卸下的箱子走到長官面前放下。

直到這時,惡寡婦才想起來李子衡,不知道他是死是活。惡寡婦甚至覺得有點兒對不起他,拿了人家那麽多錢,貨最終還是沒能保住,這筆買賣他注定是血本無歸了。

想到李子衡,又不免想到他說過的那些混賬話,惡寡婦算了算,這是自己第三次被提親了。攥緊手裏那支花口擼子,惡寡婦覺得這槍就像李子衡本人,經看不經用,早就沒子彈了,危險的時候,守在她身邊的還得是老二。

惡寡婦想再看一眼老二,記住位置,等這幫混蛋走了她再來給老二收屍。

“啪——”又是一聲耳光的脆響,又是一聲怒不可遏的“八嘎”。

惡寡婦低頭朝下看的瞬間,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她緊緊盯著木箱中的灰色石塊,表情並不比那位日本軍官更好看。攥著樹枝的手不由得握得更緊,她明白,她被騙了,被李子衡騙了,她這麽多兄弟、這麽多生命守護一晚上的竟然是這一車車的石頭!

忽聽“哢嚓”一聲脆響,惡寡婦生生攥斷了手中的樹枝,下方警惕地傳來一聲:“誰?”日本軍官擡手對著樹冠就是一槍,惡寡婦難以置信地一把捂住胸口,腦袋朝地猛地栽了下去。

她不明白,她死也不明白,李子衡為什麽要騙她演了這麽一出?他不是要給她當姑爺嗎?他不是要拿著委任狀和軍餉來提親嗎?他不是喜歡她嗎?

七、大路

濃重的晨霧中,一支軍用卡車車隊穿山越嶺,奔波整夜,終於在淩晨時分,進入了通縣。領頭一輛車的副駕駛車門被推開,李子衡疲憊地從車上走了下來,通縣守軍劉師長滿面笑容地迎了上來,一把握住李子衡的手:“李團長,路上辛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