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紙馬河(第5/6頁)

原以為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畫眉村,現在才發現它還有很多陌生的地方。

他的心裏忍不住一陣失落,就如突然發現一個最要好的朋友有一個不肯與他分享的秘密。

“如果巡山,也會引起別人注意吧?”將離想起以前巡山時常常看到外地人鬼鬼祟祟地在將軍坡尋找什麽。

“當然。你聽過‘空冢’的說法嗎?”她問道。

將離立即明白了她的意思:“你的意思是,將軍頭埋藏於別處,巡山的地方卻沒有將軍頭?”

她點頭。

將離忽然感覺胸口一陣疼痛,忍不住倒吸了一口氣。

她慌忙扶住他的胳膊,擔心地問道:“將軍,你的箭傷又發作了?”

“箭傷?”將離不曾記得身上有傷,但胸口有一塊與生俱來的紅色如血的印記,銅錢孔大小。

“將軍記不得了嗎?你的胸口曾被獨孤延福一箭射傷。傷雖然不深,但是箭頭有毒,需要許多時日來休養。都怪我,近日忙著準備白紙和竹篾做紙馬,沒能及時給將軍上藥。將軍還是早早回帳的好。”她自責地說道。

將離小時候與馬清明在畫眉村前頭的老河裏遊泳,被族長看到。族長見他胸口的紅色印記,喊他到近前看了看,然後說,人身上的印記跟前世有關,還說將離前世可能在印記處受過重傷。

將離還曾看到癸醜的大腿上有大片大片的紅色印記。癸醜說,他那些印記是生下來就有的,晚上常常夢到自己在一片火海中,雙腿被燒得鉆心地疼,疼得他從夢中驚醒。

將離忍不住擡手輕輕碰了碰胸口,疼痛感猛增。

難道這就是紅色印記的來源?

如此說來,面前的情景是前世的情景,面前的人是前世見過的人?

心中剛剛這麽一想,眼皮就沉若千鈞,眼前的景物忽然一片模糊,那個女人也只剩下一個影子。

將離奮力一睜眼,眼前的一切已經完全改變。他先看到了帳篷的頂,接著那個影子漸漸清晰,卻變成了商隊老板的臉。

“你終於醒啦!昨晚燒得說胡話了,我還想好不了這麽快呢。別動,別動,我叫人弄碗熱湯給你喝。”商隊老板關切地說道。

將離向左右看了看,沒有看到那個女人。

“我怎麽回到這裏來了?”將離問道。

“回到這裏?你昨晚到今天沒有出過帳篷啊!”

商隊老板比他還驚訝。

將離朝門簾外看,外面已經是日上三竿了。商隊的人將一些潮濕的茶葉攤在大簸箕裏曬,有說有笑的。遠遠地就能聞到茶葉的味道。

“昨晚你走了之後,我出去在紙馬河邊走了走,醒來就在這裏了。”將離說道。

商隊老板笑道:“你又做夢了吧?你把我嚇走之後,我覺得你是燒糊塗了,很快就回到這裏,看你睡得昏沉,就把門簾子從外面壓上了,早上來的時候,門簾子還壓著呢。你怎麽可能出去過?”

將離摸著額頭想了想,已然分不清昨晚到底是做夢還是去了河邊。他撐起身來,看了看床邊的鞋子,幹幹凈凈,沒有沾上一粒河沙。

“我給你打開門簾子的時候,一只畫眉鳥從你帳篷裏飛了出來,不知道它是什麽時候進來的。”商隊老板說道。

“畫眉鳥?”

“是啊。我還以為都躲起來過冬了呢。”商隊老板不以為意地說道。

將離從床上爬起,穿上鞋子,在商隊老板的陪同下走到了紙馬河邊。河邊的景象跟他在夢中見到的一模一樣。他清楚地記得當時自己站在哪個位置,那個女人站在哪個位置,就像他和那個女人真真切切來過這裏,說過一番話一樣。

此時站在同樣的地方,那些聲音仿佛還縈繞耳邊。她的體貼,她的關切,她的溫柔,她的氣息,她的溫度,都重新進入將離的記憶。那些事情看似早已遺忘,其實埋藏在心底深處,就如被塵灰蒙蔽的老物件,輕輕吹一口氣,便重新露了出來。一時之間,百感交集。

將離極力壓抑內心奔湧的情緒,呼了一口氣,問商隊老板道:“從這裏到嶽麓山,我們還要走多久?”

商隊老板是做生意的精明之人,察言觀色自然不在話下,見他這麽問,便說道:“前面確實拖得太久,後面我們盡力趕路吧,也不說多久,能快就快。你看行不行?”

將離作揖道:“多謝,我已實在等不及要去見一個人了。”

商隊老板點頭道:“理解。看來明藏法師讓你跟我走這一趟是值得的。”

將離一愣,想起離開嶽州城之前法師讓他跟著這個茶葉商隊一起去長沙府的情形。

“我也覺得你跟我們走不太合適,畢竟我們一路走走停停,不是直接趕往長沙府。但是明藏法師跟我說,這一路對你的意義或許非同尋常。”

將離驚訝道:“法師這麽跟你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