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個故事 野薔薇 第三章(第2/4頁)

我的臉不由自主一紅,幸而燈沒開,想來他什麽都沒看見:“不是,剛才跑出去把那根木條取下來了。”

“木條?”愣了愣,隨即笑:“原來是這樣,謝謝你了。對了,這麽晚怎麽還沒回去。”

“……因為雨太大了,我沒帶傘。”

“早點說,我就讓LISA順便送你回去了。”

這話讓我別過頭,因為心虛。

而他隨即彎腰拿起傘:“走吧,我送你。”

坐在MICHAEL的車裏,手心緊張得有點冒汗,雖然他的衣服和表情看上去都很隨意。

可能是因為他的身份,還有他那長漂亮得無可挑剔的臉吧。我琢磨。

很多漂亮的人,接近了會給人一種無形的壓力,如果不巧這個漂亮的人還具有一定的身份,那麽壓力會成倍加劇。雖然這個定論後來在碰到狐狸時被我一舉推翻,至少在那個時候,我還是那麽單純地堅信著的。

“在看什麽。”不知不覺目光在他臉上停得久了點,他回頭看了我一眼。右耳的耳釘隨著他的動作在黑暗的車廂裏閃過一絲幽光,星星似的一點。

我有點尷尬地輕輕咳了一聲:“MICHAEL……你知不知道張梅。”開出口,沒想到會是這一句,我和他因此而都愣了愣。

這是個在心裏頭憋了很久的問題,公司裏的人給我的答案讓我難以接受,而雖然一直都很想聽聽作為公司的老板,他會給我什麽樣的答案,但原本我是根本沒打算就這樣直接去問他的。因為那會顯得很冒失,對於我這麽一個什麽都不是的小新人來說。

“知道,那個做美工的。”幹脆的回答,肯定得倒有點出乎我的意料。

“她最近幾天都沒來上班……”

“她辭職了。”

“辭職?”

“你不知道?”

我不知道,不知道的是怎樣把他的話同公司同事說的話拼接到一塊兒。

沉默了一會,忽然想起又一個困擾了我很久的問題,我再次開口:“……那你有沒有感覺……ADA和張梅長得很像?”

“很像?”再次回頭看了我一眼,他似乎笑了笑:“是麽,張梅長什麽樣,其實我也記得不是很清楚,她好象比你早來沒多久。”

“哦……”我點點頭。不再多問,他的回答聽著合情合理。一時不知道還應該說些什麽,我沉默著看著窗外那些一道道從玻璃上劃過的雨絲。

只是腦子裏依舊困撓。

困擾著兩個問題。一個是同事為什麽要說小張失蹤了,一個是明明在天井裏出現的小張,為什麽一轉眼的工夫在我眼皮子底下消失得幹幹凈凈。而MICHAEL的話,看上去似乎明確了不少東西,可是根本上又沒有解決掉我任何一個問題。

琢磨著,腦袋沉甸甸的有點發漲。我這人比較笨,是經不得幾根線的問題同時推敲的,一推敲腦子就會糊塗,一糊塗就會犯困。所以眼皮子不知不覺就沉了下來,我別過頭對著窗偷偷打了個哈欠。

“困了?”視線仍對著車窗外的路面,MICHAEL問。

我沒言語。

“LISA說你經常會在公司加班,為什麽,工作做忙不過來?”

不知道該怎麽回答,我支吾了兩聲。

車子轉彎,碰上紅燈,他停下車:“聽說你姥姥剛剛去世。”

沒想到他會突然提到這個,我擡頭看了他一眼。

“現在一個人住?”他又道。

躊躇了一下,我點頭。

“所以不想回去,”綠燈亮,一踩油門,車輕輕滑了出去:“是不是。”

又一個轉彎,有點突然,我頭撞在了他的肩膀上。他肩膀上有著他頭發香波殘留的味道,淡淡的,很好聞。

我聽見自己開口:“在家感覺很陌生。”

“為什麽。”

我沒回答。

自從姥姥過世之後,會有意無意地晚回家,似乎成了我的一種習慣,很多時候是沒有目的性的,在找到工作之前。那時候其實也沒什麽地方好去,就在熱得蒸籠似的街上逛著,看著一輛輛車一個個人從邊上走過,聽他們發出的聲音,不為別的,就是為了聽這些亂七八糟的聲音。

知道每次回家,看著靜得只有你呼吸和腳步聲的房子,還有那個一團漆黑,但到處留著那個你所愛親人的痕跡的小店時,是一種什麽樣的感覺。

我只是本能地抗拒著這樣一種感覺。

“你在害怕是麽,寶珠。”出神的時候,聽到MICHAEL再次開口,而我微怔。

這是他第一次叫我的中文名,用那種帶著卷舌音的奇怪口音。而之前,我一直以為這個來自香港的男人,除了英文名他記不住任何中文名,甚至包括他自己的。

那會兒頭仍舊靠在他的肩膀上,不知道是忘了應該離開還是怎的。我看著窗玻璃上倒映著的他的臉,薄薄的嘴唇,尖挺的鼻梁,那雙暗紅色的眸子深陷在陰影下深邃的輪廓裏,有種莫測的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