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個故事 陰親 第六章(第2/4頁)

而被用那種方法所埋葬的屍體,靈魂本身也是痛苦不堪的。

在沒有滿足復生條件之前,它不能轉生,不能離開,只有在那個地方不斷重復著自己死前一刹的經歷,這無疑是種最可怕的折磨。所以即使知道這方法,也鮮少有人肯用,因為不敢,也不忍心。也因此狐狸在這裏看到它,是極驚訝的,他一直以為那只是個傳說。

想來女方家對此也有所隱瞞,因為狐狸在得了兩人八字之後算過,這兩個人,如果排除掉那個埋葬方式的原因,八字合一起本是極好的,既對兩個死者好,也對死者的家人好,所以女方家就刻意把這層東西隱瞞了吧,畢竟無知者無畏,那麽些年,也確實沒人能說得出這種埋葬方式究竟兇險在哪裏。

只是他們可能根本沒有料到,在他們自作主張將這兩具屍體配一塊兒之後,就把那原先被鎮在棺材裏的兇給引出來了,積壓了至少百年的兇,那種無處可逃,被逼著在這百年裏時時刻刻不停面對自己死亡前一刻那種痛苦而產生出來的怨和恐懼,再經由棺材的形狀和放置的樣子,得天地之氣而滋生出來的東西。秘術裏說那是要讓死者復生不可缺少的重要東西,可誰知道它究竟是不是呢,從未有人真正見到使用者真就從裏頭復活了爬出來過。

在確認這一切後,狐狸打算就此離開,因為有些東西雖然明白,但死者魂魄早不在原地,就算是他,也沒辦法再判斷是否有解決的方式了。況且拿他的話來講,世界上那麽多的事,一樣一樣都要管,管得來不?

可是就在他準備離開的當天,他無意中得知了男方家的一些情況,所以他連夜趕回來了,沒想到,趕得還剛剛好,不然,拿他的話來說,我這只小白去了西天,他上哪兒蹭飯去。

就算你不回來,鋣也已經吃掉她了。’這是當時聽完狐狸這些話後,我的回答。而他那時候正大口喝著我給他泡的咖啡,還一臉很不滿意的表情。

而聽了我的話,他只是看了看我,然後用更簡單的話回了我一句:

鋣是吃不掉那種東西的。

我一直在琢磨狐狸說這話到底是什麽意思。吃不掉,吃不掉的意思是她還存在吧。可明明當時那個新娘在鋣出手之後,消失得一幹二凈了啊……那吃不掉的意思是什麽。

難道……她並沒有消失?

想到這一點,沒來由的,原先熱得胸口像有團火在燒似的感覺突然消失了。回過神,背後有點涼,從後頸,一直到脊椎,一條蛇似的滑過。

忽然眼角瞥見了什麽,在我目光無意中掃過頭頂那些起伏的樓梯架的時候。

樓梯間的頂是傾斜的,從床到墻壁,越往墻壁的地方越高,因為樓梯往上延伸。開著燈燈光在頭頂是挺難擴散的,因為樓梯架起伏的輪廓,把光線縮小在那些凹凸不平的地方。所以樓梯間裏頭地方不大,東西不多,可是陰影很多,角落也很多。

而就在我視線所及的那個角落裏,也就是樓梯架和墻壁的交接處,一個女人的頭朝下探著,像從那個凹槽陰影裏頭看不見的地方鉆出來,從上至下倒垂著。身後一團黑,分不出那究竟是光照不到的陰影,還是女人頭頂花冠上倒垂下來的發絲。

我猛地從床上竄了起來,一頭撞在頭頂的樓梯板上,嘭的一聲悶響,女人半斂著的目光驀地朝我方向微微一轉。

“相公……你在哪裏……”

一點一點從陰影裏鉆出來,先是脖子,然後是肩膀,她像是從某個狹窄的孔洞裏往外鉆。轉眼已經露出半個身體,那麽蕩悠悠懸在樓梯架上,一身大紅色的衣服染得她一張臉泛著隱隱的紫,她朝上仰著頭,眼睛因為半斂著的關系,看上去像是由上目不轉睛在斜睨著我。

突然被塗得櫻桃似一點的嘴一張,‘撲’朝我地噴出口黃水來。

幸而我反應快,眼瞅著她嘴張開,兩條腿條件反射似的一縮,那口黃水落空灑到狐狸的床上,嗤的聲蝕出幾塊深褐色的洞。

我的手腳當時就涼了。

屍體腐化開始就會出現屍水,屍水除了讓人感到惡心,本身無害。可是隨著時間推移,一些難以腐朽的老屍積聚出來的屍水會出現腐蝕物體的跡象,這是因為屍體緩慢腐爛時所產生的大量的屍氣和怨氣所至。而一旦這種跡象開始,就意味著隨便沾上一點,這種東西都可以滲進你的骨子裏去,爛皮爛骨,讓人痛不欲生。

這是過去住在這附近一老瞎子告訴我的,當時當故事聽過就算,真的見到,今天這還是頭一回,一時有些懵了,不知道接著該怎麽辦,我的腦子一片空白。

“哢哢哢……”

正呆坐著,頭頂兀地一陣刮擦聲響。

回過神就看到那女人肩膀傾得很厲害,微微抖動著,一拱一拱似乎竭力在掙脫著某種束縛,試圖從那片陰影裏鉆出,朝我的方向移過來:“相公……我在這裏……”她說,兩只眼睛半吊著像是在對我笑,而聲音是平板的,平板得讓我寒毛聳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