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拾玖夜】蛇帶(第4/10頁)

“你看吧。實際上都是我被人笑。我常被人笑,所以我絕對不會去笑別人,而且我還是見習生呢。”

這裏是女傭房。

正式名稱好像叫作服務生休息室,不過女仆都管這裏叫女傭房。女傭房是木地板,可以脫掉鞋子。

今天登和子上早班,和見習生阿節同一個時間下班。登和子雖然不喜歡穿和服,但穿洋裝時,唯獨對一整天穿著鞋子感到吃不消。很悶,而且腳會浮腫。

所以她蠻喜歡在這個房間裏脫掉鞋子、卸下女仆制服的瞬間。

“很奇怪嗎?”

登和子問。

很奇怪啊——阿節應道。

“阿節,你不討厭蛇嗎?”

我最討厭蛇了——阿節說:

“我想世上沒幾個人喜歡蛇吧。會喜歡那種軟綿綿東西的人,頂多只有廟會節慶時設攤表演的畸形秀小屋的人吧。”

“噢噢,太可怕了。”

書上說,有種表演活動是讓蛇在身上爬行,或是咬破蛇的咽喉。幸好那類巡回表演從來沒有來過這一帶,登和子也沒見過。

不過她覺得就算真的有那種表演,打死她也不會去看。

光是想象,全身就爬滿雞皮疙瘩。

“為什麽會想去摸那種冰涼粗糙的東西?”

“咦,蛇不是濕濕滑滑的嗎?”

阿節呆呆地張口說,瞪大了小眼睛。

“才不是呢,濕濕滑滑的是鰻魚。”

“咦,是這樣嗎?鰻魚是魚,對吧?魚有魚鱗,不是也很粗糙嗎?咦?”

我也不清楚,可是鰻魚和泥鰍是濕濕滑滑的——登和子說。

“蛇的鱗片應該比魚要堅硬多了。蛇大部分都待在潮濕的地方,所以你才會這麽以為吧?”

說得也是,蛇都是躲在陰暗處呢——阿節說,陷入沉思。

“雖然看起來濕濕亮亮的,但實際上並不是濕的。”

太恐怖了,不要再說了——登和子制止說。她會忍不住想象。光是想象,她的脊背都要僵硬了。

“我也不喜歡討論蛇,所以我就不說了,不過登和子姐對蛇很清楚呢。我一點都不了解蛇。我不喜歡蛇,對蛇也沒興趣,沒怎麽見過,也沒摸過嘛。”

“阿節,你先前是在哪裏工作?那裏沒有蛇嗎?”

蛇啊——阿節說,再次沉思。

“來這裏以前,我是在東京的有錢人家幫傭。主人是個討人厭的暴發戶,不過房子在鎮上,所以沒看到過蛇。在那之前,是在千葉海邊的大宅子。那裏庭院很大,有很多樹跟草,所以我想是有蛇的吧。你知道嗎?就是慘遭那個潰眼魔跟絞殺魔滅門的那戶人家。唯一活下來的小姐最後也被勒死了,真是太慘了。”

是被詛咒了啊——阿節說。

真可怕。

“所以根本沒空管什麽蛇。”

睦子姐介紹給我的地方都會出事,真傷腦筋——阿節接著又說,但登和子完全不知道阿節在說什麽。她也不認識睦子姐。

“世上充滿可怕的事啊。往前一步就是黑暗呢。所以要是害怕什麽蛇,日子就過不下去嘍,登和子姐。唔,我也怕蛇啦,萬一被咬,會死掉嘛。”

“被咬……”

沒錯,蛇會咬人,而且有些蛇是有毒的。

不過登和子從來不是因為會被咬,所以才怕蛇。

“一般人都是害怕被蛇咬,所以才怕蛇嗎?”

“我也不清楚呢。蛇看起來很惡心,所以應該是先害怕外表吧。蟲也是外表讓人覺得惡心啊。蚊子也會咬人,可是並不可怕。蟑螂雖然不會咬人,卻惡心死了。”

“說得……也是呢。”

登和子怕蛇,但大概從來沒想象過被蛇咬的情形。別說咬不咬了,光是想到有蛇,她就慌得六神無主。

不過蜜蜂很可怕呢——阿節說:

“要是有蜜蜂飛進來,我一定會死命地逃。被蚊子咬到也就是癢,可是被蜜蜂蜇到很痛的,有時候還會死掉呢,所以一定很可怕。會很痛,而且可能會死,所以很可怕。蛇也是,被咬到會死掉,對吧?”

“會死掉嗎?”

或許會。

——不。

登和子覺得這個問題無關緊要。

那不是生命受到威脅,或是不願受到危害這類恐懼。那種恐懼就和害怕兇猛的狗是一樣的,但登和子對蛇的恐懼異於這些。

——不過。

死……這個字眼令她有些耿耿於懷。

有些東西是生理上無法接受的——阿節又說:

“就跟對食物的喜好一樣,我想有些東西就是無論如何也無法接受。那不是道理可以解釋清楚的吧,一定是的。但就算這樣,登和子姐還是有點異常。”

這話不是什麽不好的意思,你別介意——阿節說。

登和子不認為異常還能有什麽好的意思。

“因為登和子姐連這都不行,對吧?”

阿節拿起自己折好的圍裙,抓住帶子晃了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