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art One 水、血,以及濃稠之物 ⅩⅨ 十年前 洛克蘭大學(第2/3頁)

有那麽一會兒,他站在聯誼會大樓的陽台上,低頭看著冰層底下緩緩流動的湖水。這景象令他止不住地顫抖。他知道,要得到最理想的結果,應該效仿伊萊才對,復制已有的成功,但維克托不能——也不願——那樣做。他必須找到自己的方式。

他離開陽台的欄杆,回到大樓裏面,又在各個房間來回穿梭,一邊張望,一邊盤算。他驚訝於可選擇的自殺方案如此之多,而能確保活下來的選項又是如此之少。

然而,維克托打定了主意:不完成這件事,他決不離開。他不願意回到他和伊萊的宿舍裏,眼巴巴地看著伊萊興高采烈的樣子,為其永生不死的異能大驚小怪,而他自己卻沒有盡到全力。維克托不願意傻站在那兒,卑躬屈膝地幫伊萊做記錄。

維克托·維爾才不是什麽操蛋助手。

他第三次繞場一周時,搞到了據他估算足以造成心臟停跳的可卡因(他不大確定,因為缺乏相關經驗)。維克托是分別從三個學生手裏買到的,每個人都只有很少的量。

他第四次在房間裏轉悠,正在積攢使用可卡因的勇氣,忽然聽到有人喊話。前門打開了——音樂聲太響,他聽不到開門聲,但他在樓梯上感覺到了湧進來的寒氣——有一個女孩尖叫道:“伊萊!你來了!”

維克托輕聲罵了一句,趕緊上樓。他在人群中穿行時,又聽見有人提到他的名字。他擠過人群,來到二樓的平台,發現有一間頂頭帶浴室的臥室,裏面沒人。他走到半路,停下腳步。墻上有一排書架,正中央醒目的大寫字母躍入眼簾——是他的姓氏。

他從書架上抽出一本厚重的勵志書,然後打開窗戶。這是一套專講情緒活動與反應的叢書,他扔下去的是九本當中的第六本,它落在覆蓋薄雪的地面上,發出一聲悅耳的悶響。維克托關上窗戶,走進浴室。

他在盥洗台上把東西按順序擺好。

首先,是他的手機。他編輯好了給伊萊的詩發送短信,隨時備用。第二,腎上腺素注射器。那時他的體溫會升高,但願一次直接注射就能起效。只是身體可能有點吃不消,但他打算做的事情沒一件是好受的。他把注射器放在手機旁邊。第三,可卡因。他先把它們堆在一起,然後用一張從口袋裏摸出來的旅館房卡,將其一條條分開——房卡是某年冬天被父母拖去旅遊時的遺留物。實際上,這種教育方式可能導致大多數孩子嗑藥,而維克托從未想過沉迷其中,不過,他對於如何嗑藥還是相當清楚的,這要感謝罪案電視劇的耐心講解。他照搬電視劇的鏡頭,把可卡因分成七條後,從錢包裏抽出一美元的紙幣,卷成了細細的吸管。

他望向鏡子。

“你想活下去。”他對著鏡子裏的自己說。

鏡子裏的他看起來半信半疑。

“你必須撐過去,”他說,“必須的。”

然後他吸了口氣,彎腰準備吸第一條。

一只胳膊憑空出現,突然勒住他的喉嚨,向後一拉,把他摔到鏡子對面的墻上。維克托急忙穩住身子,正好看見伊萊伸手扒拉價值數百美元的可卡因,把它們統統掃進了盥洗池裏。

“他媽的幹什麽?”維克托嘶聲吼道,撲過去阻止。可惜他的速度不夠快。伊萊擡起沾滿可卡因的手掌,把他推了回去,抵著墻按住,在他前胸的黑襯衫上留了一個白手印。

“搞什麽鬼?”伊萊重復他的話,語氣冷靜得可怕,“他媽的幹什麽?”

“你不該來這兒。”

“你一來參加聚會,他們就注意到你了。埃利斯看到你就給我發了短信。然後馬克斯發短信說,場子裏的可卡因都被你買光了。我可不傻。你想什麽呢?”他用另一只手抓起盥洗台上的手機,看了看短信,發出一陣似笑非笑的怪聲。然後他揪緊了維克托的衣領,把手機扔進淋浴間,手機被摔成了好幾塊。

“如果我沒聽見手機響怎麽辦?”伊萊放開了他,“然後呢?”

“然後我就死了。”維克托故作平靜地說。他的余光掃向腎上腺素筆。伊萊也注意到了。維克托還來不及行動,伊萊一把抓起注射器,插進自己的腿部。液體湧進體內,沖擊他的心肺,但伊萊只是咬緊牙關,發出一聲低低的呻吟,片刻工夫就恢復如常。

“我只是要保護你。”伊萊說著,把用完的注射器丟到一邊。

“真不愧是英雄,”維克托低聲吼道,“現在你可以滾了。”

伊萊端詳著他,說道:“我不會把你一個人丟在這裏。”

維克托的目光越過他,掃向盥洗台,邊沿還有殘余的可卡因。

“我們樓下見。”他指了指身上的衣服,還有盥洗台和手機。“我要收拾一下。”

伊萊沒有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