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瞎子、聾子和黑暗(第2/5頁)

“你幫他梳過頭嗎?”

“我——有幾次。”貝利坦白道。

“他睡著時那種奇怪的鼾聲有沒有讓你覺得困擾?”

“我覺得它很動聽,陛下。”

“噢。謝謝你,貝利女士。等你有別的事要報告時我們再談。”

貝利起身離開。

“稍等,貝利女士。”瑪蕊莉叫住她,嘴唇翕動幾下,像是難以抉擇。

“遵命,陛下。”

“入侵我房間的刺客拿走了某樣東西。一把鑰匙。”

“什麽地方的鑰匙,陛下?”

“我這就帶你去看。”

貝利在光與影的交界處停下腳步。

“來吧。”瑪蕊莉說。

“可陛下,這兒沒有火把。或許我們該回去拿盞提燈來。”

“會有人給我們的,”瑪蕊莉不為所動,接著又把臉轉向這個年輕女子,“我真高興你並不了解所有的秘密。”

“我對這兒一無所知,除了那次——在國王陛下死前不久——他去了地牢裏的某個地方,回來時臉色蒼白,而且對那兒看到的一切只字不提。”

“威廉去世之前我並不知道這個地方。後來我在他房間裏發現了一把鑰匙,而對它的疑惑把我帶到了這裏。不過沒人會承認知道下面有什麽。”

她步入黑暗,貝利緊隨其後。瑪蕊莉摸索著記憶中的那道木門,找到了把手。

“沒有音樂。”她低語道。

“應該有嗎?”貝利問。

“保管人有時會彈西爾伯琴作為消遣。”瑪蕊莉說。

“保管人?”

瑪蕊莉沒有回答這個充滿試探意味的問題,而是直接叩響了門。短暫的等待之後,她又敲了一次,這次更加用力。

“也許他在睡覺。”貝利猜測。

“我不這麽想,”瑪蕊莉回答,“來,讓我們拿一根火把——”

她的後半截話被悄無聲息的開門聲吞沒。

保管人的臉在走廊的微弱燈光下顯得紅潤了些。那是一張蒼老而美麗的臉,很難分清是屬於男性還是女性。他那對覆有薄翳的盲眼看起來正在尋找她們。

“我是王後,”瑪蕊莉努力保持鎮定,“我得跟你談談。”

保管人沒有回答,而是朝著她伸出一只顫抖的手,瑪蕊莉突然明白,有些事很不對勁。

“保管人,”她重復了一遍,“回答我。”

他唯一的回應是張大了嘴,仿佛想要尖叫。

那裏沒有舌頭。

“諸聖啊。”她喘息著後退,驚駭不已地貼在墻壁上嘔吐起來。她覺得胃裏仿佛有許多蛆蟲在翻攪。

貝利突然出現在一旁,以驚人的力氣支撐住她的身體。

“我沒事——”瑪蕊莉顫抖著開口,卻忍不住再次嘔吐,緊接著又是一次。

等不適感終於退去,她用發軟的腿支撐起身體。

“我猜他過去有說話的能力。”貝利說。

“是的。”瑪蕊莉無力地答道。

保管人還站在那兒,一動不動。貝利繞著他轉了一圈,在近處凝視著他。

“我想他的鼓膜被戳破了,”她皺起眉毛,“他也沒法聽見我們說話了。”

瑪蕊莉顫抖著朝那個老瑟夫萊走去。“是誰幹的,”她像是在自言自語,“是誰幹的?”

“那個拿走您鑰匙的人,我猜。”貝利說。

瑪蕊莉感到兩頰上奇怪地濕了一大片。她不了解保管人——她只見過他一面,可她的確曾威脅要奪走他的聽力。當然,她並沒真想這麽做,但此刻卻為此心煩意亂。

“他一輩子都待在這,”瑪蕊莉啞著嗓子道,“在黑暗裏,看不見東西,只有盡責。可他有音樂,還可以和來訪的人說說話。但現在他還有什麽?”

“他的耳朵也許能治好,”貝利安慰她,“我聽說過這種事。”

“我會派我的醫師來。”她伸出手,將那只在空中四處摸索的手緊緊握住。保管人帶著某種絕望回握,他的五官劇烈地扭曲著。片刻之後他松開手,退後幾步,然後關上了門。

“他在保管什麽,我的王後?”貝利問道。

瑪蕊莉大步退回走廊,從插槽處拔下一支火把。接著,她們沿著一條巖石雕成的樓梯向下。

“這些巖石裏有骨頭。”當她們順著這些潮濕的階梯進入地底深處時,貝利評述道。

“對,”瑪蕊莉回答,“保管人告訴我這些骨頭比石頭本身更古老。”

在台階盡頭,立著一扇刻有古怪符號的鐵門。空氣聞起來就像燃燒的松脂和肉桂,而她們的回聲則是另一場內容模糊的談話。

“兩千多年前,”瑪蕊莉開口道,“有一座堡壘坐落於如今伊斯冷所在之處,那是奴役我們祖先的司臯斯羅羿領主的最後一道防線。維吉尼亞·戴爾和她的軍隊就在這兒推倒了高墻,殺死了惡魔種族的最後一員。他們殺掉了幾乎所有的司臯斯羅羿,只留下一個——他成了殘廢,但保住了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