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後一眼

暗影城。

羽羅開始覺得頭疼那一刻,正與阿旦坐在君成公寓樓頂上仰面看天。睡覺的地方早已經從臥室搬到了屋頂,講究生活質量的阿旦還為此去買了小帳篷、防潮墊之類的救急。

當初所放出去的十萬青靈幾乎已然全部歸來,公寓被審判之珠徹底堆滿,後期絕大部分都是純潔的白色。

阿旦看到這些就笑:“嘿,那兒的人吃了辟塵做的油條包子。”

羽羅沒所謂:“沒事兒,惡行夠多了。”

阿旦很認真:“很難說哦,說不定全部稱一稱,白色的還多些。”

他想得也很認真,如果白色比紅色更多,審判之輪轉動後,從結界出來的分身就是養彌天,廣蓮天,海植,還有夜舞天。

阿落。

其實,本來剛剛回到暗黑三界的時候,就可以把邪羽羅的結界再度封印的。

但他知道阿落作為分身之一,也在裏面之後,這個念頭就放棄了。

也許怨恨他,也許沒有,如果可能的話,多希望可以再見到他,看著他的眼睛說對不起。

而後再一起打兩盤遊戲,或者繼續教他怎麽打架。

“如果還是紅色多呢?”羽羅打斷了他的遐想。

他聳聳肩,輕松但冷酷地說:“那就把我不想看到的分身全部幹掉。”

羽羅撲哧笑出聲來,

他們仰頭,這個半球正是中午,透過璀璨陽光,天色很美,足以令人神往或入睡。

“其實不過是一些空氣啦,至於星星,則離我們很遠。”

“真的嗎?”

“嗯,書上說的。”

 “讀書很好玩嗎?我也想去讀書。”

“上課睡覺挺好,考試就沒什麽意思,你還是別去讀書了,你把老師全部幹掉多不好。”

“為什麽我要幹掉老師?”

“你這麽笨,一定成績很差,成績很差,老師就會罵你。”

“嗯,罵我那是不行的,一定要幹掉。”

“哈哈哈。”

羽羅聽到阿旦的笑聲,轉過頭去凝視他,她唯一認識的臉,永遠那麽好看,只要這樣坐在一起,再長時間好像都不是浪費。

她隨隨便便地說:“喜歡你。”

阿旦啊,我好喜歡你。

一切之中最喜愛的。

男孩子對著她眨眨眼睛:“我也喜歡你啊。”

“永遠都這樣。”她固執地說。

阿旦沒有聽清楚,雙手枕著頭,仰躺下去。羽羅爬過去,趴在他身上,捂住阿旦的臉,重復一遍:“永遠都這樣。”男孩子的眼睛從指縫間露出來瞪著她,悶著鼻子:“永遠這樣的話,我會喘不過氣來的。

“而且,我爹說,沒有永遠這回事。”

羽羅堅定地搖頭:“當然有永遠這回事!”

“我覺得永遠和你在一起,好像比呆在結界裏面還要悶啊。”

“我殺了你吧?”

“不要那麽沖動啦。也好,我們去找我爹,就不會悶了,他比300只鴨子還吵。”

“你怎麽會有爹呢?喂,你是達旦啊!”

“達旦不準有爹麽?雞蛋都還有爹呢!”

兩人吵嘴,羽羅不依不饒堅持永遠的訴求,一邊掐脖子,她臉上的倔強神情很可愛,阿旦眯起眼睛,終於投降問:“好吧,你說有就有,麻煩松下手好麽?我口水快出來了。”

小姑娘這才滿意了,松開手,就勢把頭貼在阿旦胸膛上,神往地望向無垠長空,懶懶地說:“我覺得我該開始幹活了,趕快稱出審判之珠,你把結界封住,然後時間推前七十七天。”

她喜笑顏開,無邪中真情流露:“不用再輪回來輪回去的,我們就永遠在一起了。”

阿旦輕笑一聲,決定不接這個話茬,他覺得肚子餓了,決定下樓做飯,剛把羽羅撩開站起身,羽羅猛然狂叫一聲。

這一聲之威,如同裝了精確制導系統的大噸量炸彈,炸得方圓上百公裏所有的玻璃窗戶粉碎。

一秒鐘之後,阿旦就反應過來,這不是羽羅在刻意強調要永遠在一起。

她躺在地上,身體蜷縮起來,像受了驚嚇的小動物,許久許久都沒有呼吸,臉容慘白,唇角淌出圓潤如珍珠的血滴,一顆顆沉重下墜,砸在樓頂上,穿透水泥鋼筋,穿過地母的懷抱,往下,往下,最後到達的,或者就是幽冥的深處。

阿旦按住她的額頭,手心接觸到異樣高溫,伴隨著頭顱內莫名的激烈跳蕩,像有一百萬匹小馬在羽羅的腦海中橫沖直撞。

“羽羅?羽羅?”

試圖去感知那種跳蕩何來,卻陷入一片巨大的昏暗,無人能擋住達旦的探索,眼下卻完全找不到突破的缺口,這是從未發生過的事。

她終於緩過氣,咬著牙關:“頭疼。”

擡起眼來看著阿旦,羽羅哭了,血淚相和流,在嘴角:“我頭疼!”

淒厲的呻吟幾乎要撕裂長空,她輾轉身體,抓緊阿旦的手指,尖叫著:“有人進入了我的結界,阿旦,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