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逢(第6/8頁)

百樂宮酒店不見了!

精確地說,是有半截兒不見了,還能看得著的另外半截,也在緩緩沉落的趨勢之中,如刀切黃油一般順滑,毫無阻礙,絕不搖擺,靜靜地,靜靜地,正陷入地裏去。

周圍已聚集了大把人看熱鬧,閃光燈此起彼伏,令暗夜更亮於白晝,驚嘆喝彩不時陣陣響徹——這是拉斯維加斯,任何奇跡首先都被看做是一出精彩絕倫的表演,亦有人不時打聽:“大衛科波菲爾重返賭城麽?還是魔術界的新秀今晚隆重出道,給大夥兒一個驚喜?”

不過數分鐘,整個酒店建築分毫不剩地被吞沒,而地面上沒有留下一絲殘垣遺跡,百樂宮酒店就像一個美味的小蛋糕,被吃完之後盤子如此幹凈,沒吃飽的人簡直要懷疑它沒有存在過。

觀眾大力拍掌,爆發出衷心贊嘆,口哨聲飛來飛去,但沒有散場的意思,基於一貫的表演模式,這還不是全部,酒店過一會兒得再度現形才對。

南美比較有生意頭腦,最初的驚詫過去後,趕緊問辟塵:“咱們這會兒上去收錢正合適,去麽?”

犀牛對坑蒙拐騙偷經驗不足,但摸摸自己口袋裏那三塊五,就暗下了決心:“去唄,不然一會兒豬哥到了吃什麽呀。”

他沒事惦記著豬哥的夥食,南美大為吃醋:“喂,怎麽沒見到過你操心過我呀?”

犀牛反問:“你缺過吃的嗎?”

老狐狸想想也是,聳聳肩:“那倒沒有。”但她不甘心就此罷休,轉身瞪起黑白分明的大眼睛,對著犀牛猛拍自己胸口,“但是我缺愛呀,我也要人關心,要人掛念啊!你難道不能理解我對人間溫情的深切盼望和渴求嗎?”

她這番傾訴聲情並茂,舌燦蓮花,本來效果非常不錯,唯一的問題就是找錯了對象,犀牛呆呆看了她一陣,很冷靜地說:“信你才有鬼。”

兩人鬥嘴不要緊,活生生就失了跑去坐地收錢的先機,只聽忽然之間,圍觀人群中再度沸反盈天。果然賭城慣客們見識多眼睛毒,不出所料的,百樂宮酒店在眾目睽睽之下,竹筍破土,緩緩而出,先冒出屋頂來,毫發無損不說,墻壁燈光招牌上,連土都不見一絲,足見是魔術中超大型的障眼法無疑。

南美和辟塵混跡於觀眾當中,也目不轉睛把這奇景看著,不過人家都低頭瞻仰,漸次平視,這二位卻特立獨行,不同流俗,都拼命擡頭往上看。

這當然不是真的魔術,百樂宮四圍被極強大的能量包裹,一路聚攏到酒店上空,如絞盤收縮,將酒店往上提拉,緩慢卻連續,毫不遲疑。能量發出者似乎很體貼觀眾的心情,沒有讓這出表演biu一聲就告結束的意思。

這麽強的能量,這麽體貼的態度。

南美和犀牛一邊看,一邊聊天:“這挺像豬哥,沒事弄個酒店拉來拉去地玩。”

犀牛不同意:“我覺得不像,他把人家酒店壓到地裏面去幹嗎,黑燈瞎火好偷東西麽?”

南美覺得辟塵在犀牛群裏呆了一段時間之後,眼神明顯不好了:“剛剛酒店入地的時候沒周邊的能量包袱,明明是自個兒下去的。”

這時候他們兩個耳邊傳來一聲大喝:“你們兩個沒良心的在那兒瞎扯什麽啊?趕緊上來幫把手!”

一聽就知道,這是熟人。

所以辟塵立刻動了。

他畢竟在人間混了不少時候,十分了解低調的重要性,在幹出一跳上天這麽驚世駭俗的事之前,還記得從手底下發出千百道細細的小迷風,專吹在場各位的眼睛。無論男女老少,美醜貴賤,一視同仁啪啪吹將上來,頓時天地昏黃,模糊一片,大夥兒眼皮子上好似貼了膏藥,任憑怎麽撕扯,一時半會抓摸不下來。

趁著這個當兒,南美和辟塵一前一後沿著包住百樂宮酒店的能量包裹往上躥,躥了數百米才看到有個人站在虛空之中,以一種大夥兒上公共廁所時專用的半蹲姿勢,雙臂一上一下像正繞著毛線團,他樣子有點怪怪的,表情倒十分嚴肅,偶爾還齜牙咧嘴,鼻孔亂翻,偌大一個帥哥形象被糟蹋了個夠,這不是豬哥又是誰?

南美比辟塵快,跑到他身邊站住,一叉腰壞笑起來,說:“豬哥啊,好久不見,你怎麽長痔瘡啦?要不要我介紹醫生給你?我保證下刀幹凈,絕沒有後遺症喔。”

豬哥白她一眼,手下半點不能歇氣,只好罵罵咧咧:“老狐狸,你就說風涼話吧……哎呀哎呀哎呀!”

突然一個倒栽蔥,沒摔實又翻過來,好功夫,在空氣裏都能摔個狗啃泥,雙臂就勢放松,一下攤開了,地下一聲悶響,百樂宮又出溜回去了一小截。

相比南美而言,辟塵是比較實戰派的,豬哥較著勁原來就是為了拉酒店嘛,久別重逢招呼也不打了,上前雙手連揮,發出極大的龍卷風,呼啦啦卷到酒店四圍,將建築物向上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