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我總覺得你很不簡單。”

夜裏,從筒子樓內走下,朱鵬掏錢在樓下大爺那裏買了一個烤紅薯,他掰開聞了聞,然後一口口吃了下去。

“……一個烤紅薯的,滿大街都是,有什麽不簡單的?”明滅的火光映照著老人布滿皺紋的臉龐,他頭都不擡的這樣言道。

“一個烤得這樣好的紅薯只賣區區五毛汩羅幣,賣得賠了。聽小羅說你從五年前開始就在這裏烤紅薯,也就是說你賠本賠了五年。”

“大街上的烤紅薯都是五毛錢,你神經病吧?走開,不要打擾我做生意。”

“哢嚓!”

這是子彈上膛的聲音,一支手槍自衣袖滑落到朱鵬手上,然後頂在了那名老者的腦門上。

“我這個人很會吃東西,五毛汩羅幣烤的紅薯,該用什麽糖,該用什麽紅薯,我一沾牙就能嘗出來,看來你身邊還是有一些弟子跟隨的,只是他們在給師父準備紅薯時,不但要挑最好的,形狀都盡量要挑大小一致的,我他媽又不瞎,這麽多的痕跡,想裝做看不見都辦不到啊。”指尖漸漸按在扳機上,朱鵬周身繃緊這樣言道。

“……我就喜歡烤紅薯,賠錢我樂意,有問題嗎?”

“……”

“沒問題,這個原本是為你留著的,現在看來是用不到了。”左手一甩,一串由麻繩連起來的紅色骷髏頭束在朱鵬手腕,但是下一刻朱鵬周身肌肉放松,將槍和骷髏法器全部都收了起來,然後他轉身走了。

“你不怕我在你背後出手?”

“不怕,小羅睡得很香,你要殺我一定會讓她驚醒的,你不會那麽做。”

“你還會回來嗎?”

“不會。這裏,已經沒有我想要的東西了。”頭也不回的漸漸遠去,汩羅,的確已經沒有朱鵬想要的物或人了,在海邊,等待他的偷渡船早已準備妥當。

次日清晨時,酣睡一整夜的小羅揉著眼睛起身,被子掉落顯露出她渾圓的肩頭,一根絲線剛好被其起身的動作觸及,連接觸動了放在一旁的錄音機:

“小羅,當你聽到這盤錄音帶的時候,我已經返回九龍了。與你的相遇是我在汩羅旅途中最美好放松的一段記憶,你的歌聲很好聽,我很喜歡……在桌上我給你留了一些錢,應該足夠你買一處附近的住宅了,總是住在兇宅裏雖然現在沒什麽事,但總是不好,最後,我祝你在以後的人生中幸福快樂。你,來自九龍的朋友。”錄音機裏不再放出聲音,那溫暖而讓人安心的感覺也消失了。

“鵬大哥……”蜷縮在床上抱著被子,在這個時候一只肥壯的大黑貓躍了上來,它乖巧地鉆入小姑娘懷裏,用自己毛茸茸、肉乎乎的尊貴身體慰藉著自己的仆人。

(別難過,你還有主子我呢。)

“嗚嗚,鵬大哥!”再也忍受不住,小羅一把抱住懷中的肥胖大貓放聲大哭起來。

然而,時間總會沖淡記憶,生活總會有新的開始。

大海之上,項燕與朱鵬倚在鐵欄上吹著海風喝著酒,海風有些大,但對於這兩位而言當然不是什麽問題,未覺寒冷,反而覺得蒼寒壯闊。

“就因為看得順眼,你上都沒上她,就把身上所有的錢全部都給她了?一個瞎眼睛的汩羅小女孩?”

“在打打殺殺之余,總要有一些溫柔清純來調劑身心,錢財身外物,更何況你我是缺錢的人嗎?”仰頭灌了一口酒,朱鵬反問道。

“瀟灑!”仰頭將壺裏最後的酒漿喝掉,然後項燕甩手將酒壺扔到身後的海裏,接著道:“過兩招?我總覺得我對修羅地劫爪的領悟比不上你,但我又不清楚自己差在哪裏。”

修羅地劫爪是魔蛛系輕功幽魂九影的別稱,項燕的武功天賦其實是不低的,但他不可能像朱鵬一樣以一種參考批判的高度去解析消化這套功法,事實上項燕若是真的這樣做了,他反而更學不好。

朱鵬心裏非常清楚項燕的狀態,在李浩龍看來項燕已經徹底廢掉,此生巔峰極限也不過是個非人境界了,因為他個人的性情被黑暗殺意扭曲籠罩,不見本性真靈,談何超脫自我?

然而在朱鵬看來情況卻未必,邪魔道,邪魔道,以我禦魔是道,以魔禦我難道就不是道嗎?

殘暴瘋狂到極致後,反而會獲得清明與平靜,只是項燕這種情況朱鵬也不知道該怎麽幫他,或者說,修行畢竟是自己的事,入門之後,到底能取得什麽樣的成就,更多的是看修行人自己,高明的師父可以將你帶到相對高度,但沒有哪位師父能直接把你帶到相對終點。

也並沒有拒絕項燕的挑戰,兩人皆是這條偷渡船上最為尊貴的客人或者說實際控制者,因此找一處相對寬敞幹凈的擂台還是很容易的,這個世界武風盛行,開往遠洋的船大都會有擂台設置,一方面給船員宣泄激情,另一方面,甚至是用來解決彼此矛盾的主要場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