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談到華夏中國,談到治世文化,百分之九十五以上的中國人都存在一種思維誤區,似乎這個古老而強盛的文明,其治理國家的思想就僅僅只有儒家,甚至唯有儒家……這真是錯的。

春秋戰國時期諸子百家不說了,秦國憑的是法家改革,以兵家之法橫掃天下浮雲。

抵止漢初,大漢王朝信奉的治世之學一直都是與民休養的黃老之學:無為治天下。

對於這種哲學思想有所了解的人,很自然的就會聯想到西方近代十八世紀的凱恩斯主義以及那只看不見的手。

這種經典的西方經濟學理念,卻是治大國如烹小鮮的老子早在幾千年前就玩剩下了。在國家定鼎之最初,政府不需要過多的下達行政,幹預經濟,以無為而治,撫慰天下,自然就會有一只看不見的手,讓國家之經濟興盛發達,政府只需要承擔治安與常規司法維護即可,沒有了巨大的行政消耗,自由開放的國家很快就會興盛繁華起來,至少在國家定鼎的初期是如此的。

因為漢初以黃老之學治世,才有了文景之治,才有了遺澤漢武,讓雄才大略的漢武帝有足夠的國家底蘊去暴踩匈奴,才有犯我強漢者雖遠必誅的霸意與威嚴。

才有了國恒以弱滅,而漢獨以強亡!

才有了美國人的歷史辭典中:漢帝國以國力強大、對外擴張、持久的強盛統一而稱譽西方世界。才有了阿裏斯塔夫在《全球通史》裏寫到:漢帝國是與大英帝國並稱的世界性帝國!

在漢初,治世之學一直都是黃老道家以無為之法無所不為,根本就沒有儒家什麽事。

只是及至漢武帝時期對外戰爭,國家權力空前統一,方才有董仲舒為大漢天子獻上儒家這位撫慰聖心的絕世美人。方才有了罷黜百家,獨尊儒術。

在這裏並沒有貶低儒家先賢的意思,董仲舒為漢武帝獻上儒家美人,一方面是施展自身之所學,另一方面也是在制衡那個時候已然空前強大的帝權。

漢武帝雄才大略,指哪打哪,誰不服弄死誰,偏偏又有衛青、霍去病等等不世將星為其征戰沙場,百戰百勝。

那個時候恐怖的帝權如日中天,壓得天下文武百官噤若寒蟬。

於是董仲舒就提出了儒家的天人感應學說,你漢武大帝人間已然沒有對手,你也沒有本事捅爆蒼天。在那個時代,儒家之學其實是空前強大帝權的解毒劑,畢竟皇帝也不是歷代都賢明,要是代代都像文景二帝,或者你漢武這樣大家也就認了,但萬一碰上個二百五皇帝,空前強大的帝權會讓帝王帶著整個國家撞得頭破血流啊。

到了大漢中末,儒學其實也僅僅只是學術上的顯學,百家余脈,黃老之學的力量與影響始終都存在。

到了漢末群雄逐鹿,將星雲集,赤壁一場熊熊燃燒的大火,粉碎了曹操的霸業,郭嘉不敵天命病死他鄉,諸葛臥龍與周瑜輔助各自的主公,打贏了一場不該打贏的戰爭,於是漢家最後的力量在三國爭霸中對耗一空,他們打爽了,五胡亂華殺得中原大地幾成血海。

那個時候諸子百家凋零,尤其是儒家,那個時候鬼都不信儒家那一套。

及至隋唐,隋二世而亡,也真看不出是諸子百家中哪一脈的治世理念,但李唐王朝,可是奉老子李耳為祖先,滿世界的修建道觀,搞得老子想不當他們祖先都不行。

而唐初所施行的,可又是黃老之學,無為而治,於是才有了“憶昔開元全盛日,小邑猶藏萬家室。”的鼎盛繁華。

天命輪轉,唐朝敗亡之後的宋代,這的確是儒家最為顯貴興盛的時代了。

雖然開國之初依然有道門陳摶的手筆,但儒家在宋朝興盛恢宏,卻是不爭之事實……宋朝被各方鄰國蹂躪毆打的之慘,也是無需辯駁的事實。

治世之學的不同,使國家內裏與外相都產生天翻地覆的差異,儒家思想比之道家思想,在先天上就缺乏一種剛性,因此拿來治世固守也許可以,但拿來逐鹿爭鋒,先天上就不行。

因此春秋戰國時期無人問津,逐鹿天下的時候就更沒有誰去碰觸了。

盛世黃老亂世法,腐國滅邦是儒家。上述這句話偏頗了,但從歷史發展之規律縱觀來看,也並不是完全沒有論理依據的。

儒畏天命,修身以俟;佛懼因果,卻不知業不可逃;唯我道家,獨欲長生不死,變化飛升,不信天命,不懼業果,力抗自然,勇猛何如哉!

這句話客觀闡述了道門理念,那些道觀裏金雕石刻的塑像,僅僅是供後人瞻仰的前輩先賢,你信奉道,可以祭祀他,但不可以信仰他,因為“信仰”本身就與“不信天命,不懼業果,力抗自然”這十二個字相違背。

仙道,面對不可得長生的萬古長夜,苦苦追尋的是自身每一步之精進,針石經絡、采藥煉丹、鑿壁吐納、推衍天機,對於自身每一分潛能的開法,都是道門中人對於自身天道的追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