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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感覺可不好。”道格拉斯扶著自己的腿說。剛才他的腿被某種食肉的地下莖蔓給咬了,現在看上去很像一大片黑色的甘草。“我這可不是在抱怨。”

這時已經是晚上了,天色也暗了,大家都圍坐在一個小火堆旁邊,想盡辦法從戰爭的氛圍中緩過神來。現在,野獸們都不太高興地等著吃道格拉斯準備的飯——用他自己的話說,這叫勝利晚餐。雖然道格拉斯的腿被咬掉了一大塊,但是心情還不錯,其中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國王麥克斯稱贊了他的胳膊,要知道在此之前可沒人注意過。

亞歷山大盯著麥克斯說:“這真是個蠢主意。”

“我胸口還有點悶,”伊拉抱怨起來,“眼珠子也快掉下來了……”

“安靜,伊拉,”朱迪絲打斷了他,“大家的眼珠子都快掉下來了。我都不知道我的腦袋到哪兒去了。有誰知道你們的腦袋到哪兒去了嗎?”

沒有人回答,大家都不知道自己的腦袋到哪兒去了。

公牛二話不說就直接過來把麥克斯的王冠拿走,然後放到火堆上。和往常一樣,麥克斯也沒問這種習慣做法有什麽含義,不過他很不喜歡看到王冠就這樣放在火裏燒。

麥克斯的腦子現在是一團糟,也許之前他就沒有把打仗這件事考慮清楚。按照一開始的設想,打仗就是一件開心的事,有一個絢麗的開場,一個困難重重但又體現勇氣的過程,和一個榮耀勝利的結尾。但是,他沒想到其實打仗也沒打出什麽結果來,而且也沒想到一切是以這樣的方式結束,沒有人承認戰敗,也沒有人來祝賀他,稱贊他的勇敢無畏。恰恰相反的是,朱迪絲和伊拉被從懸崖上扔了下去,凱瑟琳和卡羅爾之間的矛盾加劇了,亞歷山大也不跟伊拉說話了,因為他覺得自己被石頭打中了好幾次都是伊拉的錯。另外,公牛現在背對著坐在火堆邊,身上都是泥土。他之前一直在戰場上走來走去,不作任何躲閃,挨了成百上千次的打擊。除了身上的泥土和刮傷外,他的樣子也沒有多大變化。如果有的話,就是他變得更活躍,更有可能開口說話了。

“麥克斯,”朱迪絲說,“你就是這麽想的嗎,還是我們理解錯了?你到了島上,宣稱自己是國王,然後就想出好幾種辦法把我們弄死?你就是這麽想的嗎?”

“朱迪絲,住口,”卡羅爾堅定地說,“每個人都想把別人弄死。別把自己捧得老高。另外,我肯定麥克斯已經想出主意了。”

卡羅爾微微一笑看著麥克斯,這讓他覺得很溫暖。本來麥克斯也想沖他笑笑,但是他現在還沒辦法把這兩個人統一起來:一個是舉止溫和的卡羅爾,就是他平時了解欣賞的那個;另一個卡羅爾則會毫不猶豫地看著自己的朋友被著火的大石頭軋過去。麥克斯感覺自己被劈成了兩半。毫無疑問,像今天這樣的大禍都是他的錯,這種情況在以前可是從來沒有過的。是他組織大家打仗的,而且參與的人裏有一半差點就死了。不管是在家裏還是在島上,好像麥克斯的所作所為總會導致永久性的傷害。這裏似乎只有凱瑟琳能真的聽懂他的話,但是現在她又不在這兒。

“飯快做好了。”道格拉斯一邊說,一邊趾高氣揚地走著。只見他右臂微微彎曲,好像想讓別人再肯定一下他異乎尋常的胳膊。

“閉上眼睛,麥克斯。”他說。

麥克斯把眼睛閉上了。

“我要給你個驚喜。你的第一份王室餐。”

麥克斯聞到一股味道,好像是有人把什麽東西放在了他的鼻子下面。他的身體不由自主地抖了一下,這是他聞過的最難聞的味道,而且氣味很重,就像是上千條死了好幾天的魚和汽油雞蛋混在一起。

“好了,現在你可以看了。”道格拉斯說。

麥克斯睜開了眼睛。

他幾乎要跳起來了,原來是一條大蛇,或者是一條蟲,大概有一英尺粗,十一英尺長。只見它身上濕濕的,棕色和紫色相間。道格拉斯把它放在了麥克斯的腿上。

“別擔心。我們已經把它弄死了。”道格拉斯說。接著,他又哈哈大笑起來:“你以為它還活著呀!真有意思。”

麥克斯站了起來,不讓那條蟲待在自己的腿上。但這樣一來,還是有一段棕綠色的東西留在了他的白色毛皮衣服上。

“有什麽問題嗎,國王?”道格拉斯問。

麥克斯在想辦法掩飾自己的恐懼。

“沒有,沒有!”他說道。過了一會兒,他終於想到了一個合理的解釋。“我只是想好好看看它。”

道格拉斯笑了。“好,我剛才把它從瀉湖裏撈了出來。當時朱迪絲和它纏在一起了,然後我潛到水裏把它撈了起來。它可能已經在那兒活了一百年了!現在你可以吃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