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冊 第十六章 吳宮火起焚巢窠(第2/5頁)

“韋勢然,你怎麽能……”顏政指著韋勢然,他雖對柳苑苑沒什麽感情,但天生固有的女性至上主義,讓他對這個老頭的舉動十分不滿。

“左右都是要燒,先燒敵人豈非更好?還是說,你打算從自己同伴裏推出一個犧牲品來?”

韋勢然淡淡回答,負手仰望,眼神閃動,不知在盤算些什麽。顏政被噎了回去,答不出來。其他人對柳苑苑並無什麽感情,眼見周成把她拋入火中,縱然心下憐憫,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他們已經是殘破不堪,根本沒有救她的能力。

只有一個人例外。

“阿彌陀佛。”

一聲佛號在鼎中響起,其聲洪亮,卻透著一絲絕唱的決然。周成似乎早料到了這一個反應,柳苑苑在半空停了下來。周成歪著腦袋端詳了這和尚一番:“如果是要告別的話,請快一點,我們沒多少時間了。”

彼得和尚身子搖搖欲墜,面色蒼白,胸前僧袍上的大團血跡歷歷在目。可是他還是站了起來。顏政想過去攙扶,卻被他一個溫和的眼神給制止了。顏政從來沒見過彼得和尚露出如此溫和的眼神,就像是……就像是大德高僧圓寂之前的安詳。

對周成的話,彼得和尚並沒有理睬。他擡頭望了望柳苑苑,眼神充滿了感慨與懷戀,默默不言,整個人似乎陷入了一種奇妙的情緒。

彼得和尚邁步前行,步履穩健。大家以為他會去找周成的麻煩,可彼得和尚卻將身體偏了一偏,穩穩當當地朝著鼎臍走去,在太極圈的邊緣停住了腳步。無論是周成還是顏政,都摸不清他的想法,現在的彼得和尚就像是一位深不可測的禪師,他的一舉一動都透著神秘飄忽的色彩。

太極圈內火焰熊熊,原本是米芾硯台鎮守的鼎臍已經陷入了極度的高溫。即使是在太極圈的邊緣,也是熱力驚人,不時有火苗飄蕩出來。彼得和尚面對著這如狂似暴的亂舞鼎火,不閃不避,任憑那些濺出來的火星撲到自己身上,舔舐著自己,很快僧袍便燃燒起來,眉毛也被燎焦。

“原來是想殉情啊,好吧,隨便你好了。”

周成不再理睬彼得和尚,他信手一招,白光搖擺,把柳苑苑緩緩地送入火焰之中。柳苑苑身軀與火焰接觸的一瞬間,她胸中微光泛起,那一支怨筆仿佛要從主人身體裏跳脫而出,嘶鳴不已,妄圖逃過這火勢的侵蝕。可為時已晚,三昧之火不是凡火,乃是葛仙翁修道煉丹用的爐火,筆靈遇著這等火,根本無處遁逃。

隨著柳苑苑的身軀慢慢被烈焰吞噬,那一支怨筆的嘶鳴之聲也逐漸低沉,筆靈泛起的微光被一分一毫地吞沒,宛如萬頃波濤中的一葉小舟,很快便不見了蹤影。鼎爐的火勢陡然旺盛起來,被焚盡的怨筆給予了這只怒焰巨獸最好的饗宴,它神完氣足,火苗幾乎噴到了天頂的墨海。整個鼎內金光大盛,連最偏僻的角落都照得一清二楚。

彼得和尚長長喟嘆一聲,摘下金絲眼鏡,丟給了後面的顏政,舉步毅然邁入了太極圈內,身影立刻為大火吞沒。

“彼得!”

顏政握著彼得和尚的金絲眼鏡,驚駭無比,瞪圓的雙眼裏暴出血絲。他雖有預感,卻沒料到彼得和尚會自蹈火海,為柳苑苑殉情。秦宜見顏政氣色不對,從後面拉住他的胳膊,低聲道:“喂,你不要沖動……”顏政手臂猛地一甩把她甩脫,指著周成怒道:“老子拼了這條性命,也要把你丫做了!”

周成面無表情地說道:“莫要著急,倘若這支怨筆還不夠燒,下一個就是你。”

顏政跳了起來,不顧一切想要沖過去,卻被韋勢然伸手攔住。韋勢然道:“年輕人,少安毋躁。”顏政瞪了他一眼,罵道:“你給我滾開!這點破事全他媽是你搞出來的,明明是逼著彼得去死,還在這兒裝好人!”

韋勢然也不怒:“你現在沖過去,就是等於送死。”

“流氓陣前死,勝過背後亡!”

顏政懶得跟他啰唆,作勢又要沖。韋勢然橫在他身前,雙臂抓住他兩個肩頭,輕輕一壓,顏政立刻覺得有千鈞之力壓頂而來,登時被壓制得一動都動不了。他動彈不得,只能瞪著眼睛張嘴罵道:“你明明有筆靈,為何剛才不用,現在倒來對付自己人!你他媽到底是哪邊的啊?”

周成在一旁聽到顏政喝罵,不由得“嗯”了一聲,心中疑竇頓生。韋勢然這個家夥,主人一向頗為看重,總說此人不可輕覷。可自從入鼎以來,這人除了判斷與見識上表現上乘以外,沒見到有什麽特別之處,眼睛渾濁,周身半點靈氣也感受不到,絲毫不像是個與筆靈神會的筆冢吏。剛才周成拿十九去撞他的時候,還暗暗做了準備,防備他突然反擊,可這老頭子一撞就被撞下了方硯,完全不堪一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