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冊 第六章 西憶故人不可見(第2/4頁)

他平時多是少年心性,一碰到這種危急時刻,懷素禪心便顯出效用來。羅中夏憑著禪心,心神略定,冷靜地開始思考,心想這巖壁也沒多大,只要我手扶著摩刻,就一定能轉出去——至少不會迷路。不料他伸手一碰,卻是兩手空空,本該近在咫尺的巖壁也都消失了,只留下了白白的濃霧——在他看來,這根本就是一種慘白。

羅中夏反復思考,卻理不出個頭緒來。他有個優點,倘若碰到什麽想不通的事情,就索性不去想。這世界上的事,本來就不是每一件事都非想明白不可的。“難得糊塗”是他的人生哲學,也與懷素的那顆禪心相應和。

即使碰到最壞的情況,也能用青蓮筆來拼命吧。這是羅中夏有恃無恐的信心。

事實上,自從詩筆相合大破鬼筆之後,懷素禪心就消解成了絲絲縷縷的意識與潛意識,融入了他的心靈深處,讓其性情在潛移默化中有了微妙的改變。雖然如此一來,威力無儔的《草書歌行》便成了絕唱,再也施展不出來,但他駕馭青蓮筆的整體實力卻上了一個新的境界——甚至可以說,他的人生境界,也更上了一層。

這時候他聽到一個熟悉的聲音。

“哎呀哎呀,咱們又見面了呢!”

羅中夏雖驚不慌,他在記憶裏絞盡腦汁地搜索著匹配這個聲音的人臉,卻看到一個纖細人影翩然從半空落下。這人眉目如畫,香肌欺雪,宛如一只化作人形的慵懶波斯貓,說不出地性感嫵媚,一對勾魂攝魄的杏眼正笑盈盈地望著自己。

“你是秦宜!”

羅中夏終於想起來了。秦宜風情萬種地走了兩步,渾身的曲線極富韻律地輕輕扭動,款款揚起了手腕:“你這死鬼,總算還記得人家的名字。”

羅中夏知道這個性感尤物是個極度危險的女人,他不敢大意,連忙禪心守一,本來有些翻騰的情緒登時平靜下來。他微微一笑:“不知秦小姐特意把我困在這裏,有什麽事情嗎?”

秦宜眼珠輕輕轉了半圈,以指點頜:“沒事情就不能找你了嗎?”

青蓮筆乍然自二人的頭頂綻開,青湛湛的光芒驅開了周圍的濃霧,筆頭警惕地對準了秦宜。羅中夏早已經準備了幾句極具攻擊性的詩句在心裏,只要這個秦宜有什麽異動,青蓮筆便能立刻發力制住她。

秦宜卻不慌張,咯咯笑道:“你這是幹嗎?”

羅中夏冷冷道:“你不是有麟角筆嗎?亮出來吧,不要再耍什麽陰謀詭計了。”秦宜略帶誇張地嘆息一聲,眼波流轉:“唉,你這孩子,對人家這麽大的敵意。人家今天特意來找你,可是有很重要的事情對你說呢!”

“以前我也聽過這句話,然後幾乎被殺。你這個小偷的話,豈能相信!”羅中夏深知這女人心腸歹毒,自己和鄭和都幾乎遭到她的毒手。他回想自己那次被塞進汽車後備廂裏的遭遇,心中憤懣陡生。

秦宜這次沒有拋媚眼,反而笑容一斂:“韋家的人,原來是這麽說我的啊!”

“那又怎麽樣?”

秦宜是韋定國之子韋情剛的私生女兒。當年韋情剛與諸葛家的秦姑娘相好,惹下偌大亂子,這才讓韋勢然這種別有用心之人從中漁利,導致族長重傷,韋家大傷元氣。後來秦宜回歸韋家,卻竊走了數支筆靈,可以說是韋家的大敵。

秦宜臉上的神情一閃而過,聳聳肩:“好吧,隨便他們怎麽說吧,我是無所謂。”

“倏爍晦冥起風雨!”

隨著羅中夏吟誦聲起,青蓮筆光芒大盛,隱隱有風雨之象聚集。他打算先吹開這纏人的霧氣,看清周圍環境,再來與秦宜計較。國學素養不是一天兩天可以培養起來的,所以在鞠式耕的協助下,他有意識地挑選一些詩句,事先背熟,以便應對不同局勢。好在李白的詩涉獵頗廣,足夠應對大部分情況。這一句“倏爍晦冥起風雨”本是他用來制造混亂、混淆敵人視線的,如今用於驅散濃霧,倒也別有奇效。

風雨飄搖,霧氣四散,周圍的山勢也逐漸清晰起來。羅中夏見秦宜不敢向前,心中大定,驅使著青蓮筆在半空飛舞。

“雷憑憑兮欲吼怒!”

又一句詩脫口而出,有隆隆的雷聲從青蓮筆筆頭傳來,每一根筆須都不時拉著閃亮的電弧,雷霆環繞,正是憑雷欲吼的意境要旨。只要羅中夏一聲令下,就會有落雷自筆中轟出,把那個女人轟至外焦裏嫩。

秦宜見他如此警惕,不由失笑,高舉起雙手,嗔怪道:“我真是服了你了,好啦好啦,姐姐投降還不成嗎?”

“你到底有什麽目的?”羅中夏相信自己占盡了優勢,膽氣也壯了起來。

秦宜撇撇嘴,索性坐在地上托腮哼道:“我只是受了一個人的拜托,讓你們來相見而已。誰知好心被當成驢肝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