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冊 第三章 使青鳥兮欲銜書(第2/4頁)

接下來的文字,陡然變大了一號,似乎作者想強調它的重要性。

“今天我用點睛筆為我將來的命運做了一次占蔔。它昭示的結果非常驚人:原來我只是一個傳承者、一個過渡的站點,我的使命是把點睛筆渡給下一位合適的宿主,而他將與管城七侯緊密相連,並最終決定整個筆冢的命運。這需要我的生命作為代價。我害怕過,也恐慌過,一直到今天,我才能夠完全以平靜的心情寫下這段文字。

“不知道你是否已經透徹地了解了點睛筆,也許你會認為它可以指示我們的命運——事實上,這只是一種錯覺。點睛筆並不能做出任何預言,它只是做出推動。點睛筆就像是一台發動機,它無法引導方向,卻可以推動著你朝著正確的方向加速而去。換句話說,真正把握命運的,還得是我們自己,點睛筆只是強化抉擇罷了——正如它的名字所示:畫龍點睛。唯有我們自行勾勒出命運之龍的形體,點睛方才有意義。沒有形體,便無睛可點。”

羅中夏很快看到了結尾。

“接下來,才是最重要的。點睛筆在占蔔出我命運的同時,還昭示了另外一件事,那就是他們的存在。他們是誰,究竟從何而來,我無從得知,點睛筆也無法給予更詳細的預言。唯一可以確定的是,他們極其可怕,對於筆冢、對於諸葛家、對於韋家,乃至對所有與筆冢相關的人,都是一個極大的威脅。他們試圖顛覆的,絕不止這些。這將是筆冢前所未有的大危機。

“依靠同屬管城七侯的點睛筆,我已經獲知了一些管城七侯的線索。我決定著手進行調查。這將是一次艱苦的行程,為防我的死期突然降臨,我在臨行前把這個筆記本留在了這裏。如果是真正點睛筆下一任的主人,一定會有機會找到這裏,看到我的遺言。”

最後一段的字寫得特別大,幾乎占滿了一頁紙。筆跡雄健,力透紙背:

“命運並非是確定的,你可以試著去改變,這就是點睛筆的存在意義,它給了我們一個對未來的選擇。請珍重。”

落款是龍飛鳳舞的房斌的簽名。

羅中夏緩緩放下筆記本,他已經失去了語言能力去表達,也不知道該表達些什麽。筆記的語氣從容不迫,仿佛一位老師在諄諄教導,又像是一位即將奔赴沙場的戰士在交代後事。

原來在法源寺的那一幕,是早已注定的。房斌注定要在調查期間被他們捉住,他們注定要把房斌帶去法源寺收筆,而自己,則注定要被點睛上身的。羅中夏緩緩閉上眼睛,心中不知道是什麽滋味。雖然他與房斌素昧平生,只短短見過半面,看罷這封信以後卻感覺失去了一位師友。在法源寺中目擊到房斌死亡時本該有的悲傷,一直到現在方絲絲縷縷地透過遺書滲透到羅中夏的意識中。

“給了一個我們對未來的選擇?”羅中夏細細地咀嚼房斌的話,陷入沉思。顏政從羅中夏手裏拿過信來讀了一遍,也收斂起笑嘻嘻的模樣,露出一種難得的嚴肅神情,咂了半天嘴只說了一句話:“這人,真爺兒們。”

這大概是顏政對人的最高評價了。

而彼得和尚雙手合十,默默為死者誦了聲佛號,眉頭卻微微皺起來。他留意的,卻是另外一件事。

“韋勢然?”他反復回味著這個名字。任何一個韋家的人聽到這個名字都要皺皺眉頭,“想不到他居然和房斌還有聯系,這個人還有多少事瞞著我們?”

“從信裏的語氣來看,似乎房斌並不知道韋勢然的真實身份。”羅中夏說。

彼得和尚冷冷哼笑一聲:“真實身份?他的身份只怕有幾十個,誰知道哪個是真的。房施主即便是心懷點睛筆,只怕也是被他給騙了。就連你這一支青蓮遺筆,搞不好也是他利用房斌弄到手的呢!”

屋子裏的人都是一陣默然,韋勢然的手段,他們都是領教過的。雲門寺一戰,他們與諸葛家打得筋疲力盡,卻被韋勢然漁翁得利,輕松取走了王右軍的天台白雲筆。

“難道韋勢然就是房斌信中所說的‘他們’?”顏政嘟囔道。

彼得和尚扶了扶金絲眼鏡,寒著臉道:“雖然不能確認,但我認為可能性很大。房施主說‘他們’的動向,與管城七侯淵源極深。而現在現世的三支筆,都與韋勢然有莫大的關系,叫人很難不懷疑他。我聽說褚一民曾提及,韋勢然只是他主人一個不那麽聽話的玩具,可見大有關聯。”

羅中夏想到小榕,嚅動嘴唇想說些什麽,彼得和尚的分析和推理卻是嚴絲合縫,不容置疑。他只得略微轉移重點:“那個秦宜,古裏古怪的,我看只怕與函丈也有不小的幹系。”

彼得和尚點點頭,又道:“王右軍的天台白雲筆在韋勢然手裏,中夏你體內有點睛筆和青蓮遺筆,後一支的正筆仍舊不知所終,只能算半支。剩下的四支筆下落,恐怕將會是各方勢力覬覦的焦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