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第4/8頁)

只是,如果沒有良好的殘片載體,僅僅以空氣為依托,對信息的“讀取”就只有一次機會。曹敬過於強大的精神感應能力,“讀取”的本身就是對信息殘片的破壞。

在幽暗的視界中,曹敬伸出手,握住魂靈的手掌,肅穆地將自己的意識探入其中。

死者的碎片中最強烈的記憶,通常是臨死時的記憶。曹敬專注地“讀取”,以死者的視角觀察。

傍晚,正要吃飯的時候,雷小越在裏屋看漫畫。雷小越的母親在廚房,雷小越的父親聽到敲門聲……前去開門,看見一個不認識的陌生人(梅和勇!)。還未反應過來,一只手已經搭在了他的肩上,然後他的氣力迅速消失,癱倒在地上。

這個時候,雷小越的父親雷勇的想法是:對方用了迷藥?為什麽我突然沒力氣了?

在短暫的迷惑後,雷勇意識到來者不善,立刻高喊出聲。這個時候廚房裏雷小越的母親沒有聽見,而雷小越走了出來。當看見雷小越的時候,梅和勇立刻放開雷勇,向他大步走去。

雷小越發現自己的父親倒在地上,短暫的遲疑後開始攻擊梅和勇。然而精神震蕩之下並未有效制造出真空效果,僅僅是讓梅和勇皺了皺眉頭。這個時候,雷母提著廚刀走出廚房,還沒搞清楚發生了什麽事。然而梅和勇立刻轉向,一只手掐住雷母的脖子,另一只手以擒拿手法握住其手腕,卸下廚刀。

動作幹脆利落。

曹敬下意識地想閉上眼睛,但他知道如果這時閉上了眼睛,不會有第二次看的機會。

鮮血流淌,曹敬承受著巨大的情感沖刷,屬於逝者過去的情感一浪一浪湧來,將他的自我包裹在其中。曹敬竭力控制住自己,看著雷小越與梅和勇搏鬥,他的真空這一次成功了,梅和勇悶哼一聲,耳朵鼻子裏流出血來。但他毫不遲疑地卡住少年的脖子,緊緊握住,直到他喪失意識為止。

這個時候,雷勇和妻子的意識已經很模糊了,他們身上的刀傷都是致命傷,梅和勇下手的時候毫不留情。當塵埃落定後,梅和勇俯下身來,定定地觀察瀕死的二人,直到曹敬的視野徹底變黑為止。

在最後一瞥中,曹敬看見梅和勇把雷小越扛在肩上,大步走到門外。時間是六點三十四分,大約一個小時前。

眨眼。

曹敬從遍布全身的疼痛和惡心中掙脫出來,他摸了摸自己的脖子,沒有被刺穿,這些都是之前經歷的幻覺。他與兩位死者短暫地互通記憶,除了超負荷使用能力帶來的劇痛外,另一個副作用則是親身體驗死亡後帶來的劇烈不適感。

他的身體在極度激烈地反抗死亡,哪怕只是一個幻覺。

曹敬全身上下都被汗水打濕了,他只能用思考來逃避腦中的痛苦。剛才目睹的那一切,有什麽可以利用的線索嗎?曹敬以頑強的意志力克服了自己對那段回憶的本能厭惡,竭力回顧之前看到的一切。

在面對雷小越的時候,梅和勇沒有用他的汲取能力。曹敬突然想到這一點。

曹陽撩起黃色的警戒帶,走進曹敬之前獨居的老倉庫。

在廢墟中來回繞了幾圈,曹陽彎下腰,在兩塊石頭之間撿起了一個灰撲撲的、近乎圓形的小玩意兒。他把上面的灰擦掉,是一只銀色的隨身聽。

這台索尼的Walkman是曹敬考上大學的時候,曹雪卿送給他的禮物。曹敬很寶貝這玩意兒,心情不好的時候才拿出來聽。這裏面放的CD還是當年曹雪卿送他的那一張《超載》,曹陽沒聽說過。

曹陽嘆了口氣,他在力所能及的範圍內,希望能幫助曹敬。但現在曹敬面對的危險,已經不是他能夠插手的事。無論是眼前倒塌的倉庫,還是之前在這裏昏迷的幾十個人,都不是曹陽所能理解的事態。這種無力感,令習慣了用蠻力解決問題的曹陽很不舒服。

回頭看的時候,曹陽悚然一驚,手已經摸到了腰間的警棍上。再仔細一看,才呼出一口氣。

深沉的暮色中,曹敬像是鬼影一樣站在倉庫的門口,讓曹陽幾乎嚇了一跳。

“在我那邊對付幾晚,條件可能差一點兒。”曹陽給他打了個招呼,“但兩個人也安全一點。”

“還行吧。”曹敬悄無聲息地走上前來,手伸向曹陽的衣袋,這個動作讓曹陽愣了一下,然後抽出衣袋裏的隨身聽,遞給他。

“好像沒被砸壞。”曹陽覺得今天的曹敬有點怪異,只能沒話找話。

曹敬把連在隨身聽上的耳機盤在自己脖子上,點頭道:“不幸中的萬幸。”

“二哥,你還記得姐給我買這玩意兒時的事情嗎?她問我想要什麽,我當時不知道想要什麽,就說我想要點時髦的玩意兒,讓我看上去不像是土包子。過了幾天,姐就拿了一台這個給我,說這是夜摩島上的好機器,這裏見不著……郁江說這個是D-777,索尼公司的名牌隨身聽……我當時想,姐是哪兒搞來的這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