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這一生,到此終結!

這十年來,程昊的外貌,已然變得蒼老起來,他的鬢發之中,夾雜著一些白發,筆直的身姿,也略顯駝背,整個人看起來,已然快要步入暮年。

與之相反的,則是二十六歲的采兒,身材婀娜多姿,宛如完全綻放的玫瑰花,嬌艷的能掐出水來。

然而,這種令人驚艷的美貌,在程昊眼中,似乎和普通女子沒什麽區別。

兩人的關系,根本不像是夫妻,更像是互相合作的夥伴。

采兒每日洗衣做飯,將店鋪內打理的井井有條,而空閑時分,程昊會教導她一些書畫之道,兩人相處的還算融洽,似師似友,但唯獨……卻不像是夫妻!

這十年來,程昊的畫藝已經達到了技近乎道的程度,他墻壁上掛著的畫作並不多,但每一幅畫卷中的人物,栩栩如生的近乎實質,似乎只要能注入一些生機,他們便可以從畫卷中走出,成為最真實的人。

越是如此,程昊心中便越是堅信,自己本非凡人,這個世間,也並非他真正該待得世界。

他,本該是那翺翔九天的仙人之流!

每當程昊講解起自己夢中仙人的場景時,采兒都會安靜的聽著,只是她那看似羨慕的眼眸中,總是帶著淡淡的失落,她知道,只要程昊心中的仙人執念不消除,兩人之間,就永遠也不會成為真正的夫妻。

如同兩條挨著的平行線,看似相隔不遠,但卻咫尺天涯,永無相交之時!

……

時日匆匆,轉眼間,又是十多年過去。

這十多年間,采兒的父母相繼逝去,忙裏忙外將采兒的父母接連送走後,程昊整個人,也越發的蒼老起來。

他畢竟已是快要六十歲的人了,鬢角早已布滿了白發,身體雖然還算硬朗,但背卻駝的更深了,額頭上的皺紋已密密麻麻,眼神都有了一些渾濁。

但即使如此,他對於書畫依然有著狂熱之情,或許是一連經歷了多次的生老病死,這十幾年間,程昊畫中的仙意少了許多,但卻多了一分生與死的氣息。

那種生死交融,看上一眼便如同走入了輪回中的感覺,簡直堪稱詭異。

“畫作中單單只是有仙氣,根本無法讓我頓悟成仙,仙人與凡人之間最大的區別,便是那生與死的隔膜,仙人可長生,而凡人卻有壽命限制,我若是能突破生死之間的屏障,能否立地成仙?”

經歷過身邊之人一個個死去,程昊對於生死的感悟越發的深厚,對於成仙之念,也越發的堅定!

他要成仙,要長生不死,要打破這方在他看來虛假的世界,要找尋到真實的自我!

……

時間,是最無法抵擋的力量,如同滾滾洪流,淹沒世間的一切。

二十年的時間,在平平淡淡中,不知不覺便已過去。

這一日,八十歲高領的程昊,似乎已經走到了人生的盡頭,靜靜的躺在床上,望著身旁那緊緊握著他雙手,早已滿頭白發的采兒。

“我要走了,這一生,是我耽誤了你!”

采兒神色平靜,溫柔的撫摸著程昊那幹癟的手掌,臉上沒有任何怨色。

“一切,都是我自己的選擇,既然選擇了你,我不後悔!”用濕毛巾在程昊額頭上擦了擦,采兒繼續開口道:“咱們夫妻間的緣分,到此就要結束了,大叔,能告訴采兒,這些年,你心中的那個人,究竟是誰嗎?”

“呵呵……這事,我早已說過了,我心中並沒有任何人,我只是覺得,眼前這一切,這整個世界,都不是真實的,是虛假的,如同一場夢,而你們,都是夢裏的人物!”

“所以,你把我們都當做了夢中的人物,你不想因為一場夢,而讓自己產生牽掛,留下因果,對嗎?”

“咳咳……”程昊一陣咳嗽,臉上滿是可惜之色,“是啊,我總覺得自己不應該屬於這裏,那仙人的世界,才是我該去的地方……咳咳……”

“只是可惜……我對生死的感悟,還是不夠圓滿……我經歷了生,卻還沒有真正的經歷過死,不真正的在生死間走上一遭,我便無法真正的堪破生死……可惜啊,只差半步,只差這半步,我便可以打破虛幻,破開這夢幻般的世界,找尋到真實的自我了……只是,這半步,我走的出,但卻回不來了……”

這一天,下了一場大雪,這場雪,是程昊在此地幾十年來,從未見過。

大雪幾乎把整個京城都籠罩上了一層厚厚的白紗,屋檐,樹木之上,盡是相當於一個三五歲孩童身高的厚雪。

更是有不少房屋,被這突然降下的大雪壓塌,甚至於一些叫花子,流浪漢,紛紛被生生凍死,幾乎每天清晨,人們都會在京城的角落內,發現那麽一兩具蜷縮在一起已然僵硬的屍體。

在這場百年罕見的大雪中,程昊帶著淡淡的不甘,在采兒身旁,緩緩的閉上了眼睛,走的,還算是安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