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為何不殺?

陽和真人說的話,亓官許多都是半懂不懂的,他也不明白她叫自己來做什麽,仿佛只是見一見,又仿佛還有些別的什麽意思,他直覺有些奇怪,但因向來不懂揣度別人的心思,仍是一臉懵然。

倒是陽和真人說起師父從前的事,他聽得聚精會神,且還想再多聽一聽,但陽和真人只提了一小段就不再多說,他又不懂如何問,只能乖乖地等著。誰知不一會兒陽和真人便說了“去”,他呆了一下,有些茫然,過了一刻才“哦”了一聲,乖乖地起身往外走。

陽和真人瞧著他走下兩級台階,忽然又叫住他。

亓官疑惑地回頭。

陽和真人瞧著他,神情有些怔然,過得一時,才仿佛忽然醒過神來,笑了一笑,溫和地道:“無事。去罷。”

亓官迷惑地看了她一眼,認真地道:“我走了。”

陽和真人微微頷首,見他轉過頭,一步步走下台階,走出屋舍,漸而不見。她凝目望著他離去的方向,悠遠的目光仿佛隔著長久的時光,看到了當年仗劍縱橫的少年離去的身影。

許久,高台之上逸出一聲淡淡的嘆息,陽和真人闔上雙目,眉宇間重又凝出一段令人望之卻步的冷淡霜華。

亓官出了迎仙台,一時也不知往何處去,便沿著道路,一路走一路看。

他的衣著顯見不是尋常百姓,懷裏又抱著一只怪模怪樣的動物,街上的凡民見了,多會遠遠避開,又禁不住將好奇的目光投來。亓官也不大在意,只是昨日因為蜉蝣篋之事忘了要用靈石換取金銀,這時候他身無分文,見了道旁的點心小食也沒法子買。

雲虺見他站在原地不動,再一看街對面正巧有一家賣羊雜湯的食鋪,一口大鍋臨街擺著,熱氣騰騰的香氣熏蒸上來,就散得滿街都是。它勾了勾尾巴,在衣襟中往上躥了一躥,用圓乎乎的腦袋蹭了蹭亓官的下巴。

他有意要給小藤一個教訓,斷然不可能這麽輕易地把它放出來,否則若是叫它以為得了倚仗,日後定然有恃無恐,恐怕會給亓官招來禍端。只是小洞天只有小藤才能自由來去,如此一來,小洞天裏的金銀就沒有辦法送到亓官手上了。

亓官隨手摸了摸雲虺的腦袋,收回目光,轉頭辨了辨方向,往望仙樓而去。

有昨日一場沖突,元祿劍君弟子的名頭很快就傳了開來,是以,他一踏進望仙樓,立刻就有不少目光掃了過來,下一瞬,便有不少竊竊私語響起。亓官也不去管他們,只徑直往裏走,沒走兩三步,便見何老迎了出來。

何老原是擔憂蜉蝣篋還會因為亓官的到來而生出問題來,待見得亓官走近,蜉蝣篋也並沒有什麽不妥,這才略微放下心來,臉上的笑容也真切了幾分,笑著道:“亓道友大駕蒞臨,可是為望仙樓增添了不少光彩。”

亓官看著他,問:“我用靈石可以換金銀嗎?”

何老愣了一下,隨後笑了起來:“這算什麽事?亓道友且請稍待,貧道這就吩咐人去取來。”他說著轉身離開,亓官便好奇地打量寶號內的陳設。

寶號最負盛名的便是蜉蝣篋,余者倒也有法寶、丹藥、符篆等物售賣,只是品類不及多寶閣。亓官看了一會兒,便不甚感興趣地轉開目光,倒是不遠處兩人的對話引起了他的注意。

就聽其中一人道:“妖獸固然兇惡,但萬物有靈,其既能踏上修行之路,日後若有機緣,未嘗不能得道,你只因一時之怒便絕了它的性命,未免有傷天和。”

另一人辯解道:“師兄不知,那畜生委實狡猾,先是假意求饒,趁我去它橫骨時驟然暴起,虧得我有師尊賜下的法寶護身,否則恐怕就要叫它咬穿喉嚨了。”他的聲音有些郁悶,“我那護身法寶也因此被毀壞了,若不是這般,我又何必花費靈石來這裏尋人修補。”

先頭那人又道:“雖然如此,也是你修為不到的緣故。妖獸未去橫骨,七竅混沌,大多憑依本性行事,你既傷了它,它便使些手段也是為了自保,如何能怨怪它狡猾?”

亓官聽到此處,大感詫異,探頭看了一看,就見兩名修士正在不遠處揀選法寶,並未注意到他。

師兄嘆了口氣,道:“常師弟,你既叫我一聲‘師兄’,那我免不得要叮囑你一句,往後要更加勤謹修行才是。你修為不夠精深,又一貫粗心大意,否則,這一回也不至於毀傷護身法寶,那妖獸也不會枉自送命了。”

常師弟自知理虧,過了一時,才悶聲道:“全師兄,我知道了。”

全師兄便將手裏剛剛揀選出來的護心鏡塞進他手裏,溫和道:“你那護身法寶一時難以修好,再要出城降妖,總歸是不大安全,且暫用此物替代吧。”

常師弟一時還未接過來,就聽身後有人不解地問道,“妖獸作惡,為什麽不能殺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