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一方劍石

亓官仿佛睡了很長很長的一覺。

他睜開眼,望著頭頂的房梁,還有些醒不過神來。

“哎呀,可終於醒了。”一道略有些熟悉的嗓音響起,亓官循聲望去,卻見一個青衣女子站在門口,正笑嘻嘻地看著他。

正是那個與他有過一面之緣的祁師姐。

亓官坐起身,兩臂撐在身後,看著她擡腳邁進來。

祁師姐走到近前,見他呆呆的,伸手在他面前晃了晃,“不認得了?睡傻了麽?”

亓官撥開她的手,道:“認得。”

“真的?”祁師姐撲哧一聲笑了,“那你該叫我什麽來著?”

亓官只看著她,過了半晌:“你姓祁。”

“小沒良心的,就是不肯叫我師姐是不是?”祁師姐戳了戳他的臉頰,假做不忿,“虧我還送了你一把劍呢。”

亓官仰著臉任她戳,小聲道:“……劍沒了。”

“沒了就沒了,人沒事就行。”祁師姐擡手揉了揉他的頭發,又上下打量他一番,“如何,傷勢可好些了?”

亓官點了點頭,“不疼了。”非但不疼,靈力仿佛還增長了些許,倒令他覺得有些奇怪。

祁師姐不由失笑,修道之人,哪裏能用疼不疼來衡量傷勢輕重,這小孩也不知道是哪家的糊塗師父教出來的。

“你是哪一派的弟子?”她想到此處,隨口就問了出來,“我瞧你已有築基修為,該當聽從調遣,鎮守歷練才是,怎麽竟一個人出現在這裏?”

亓官不知她說的“歷練”是什麽意思,只搖了搖頭,回答了前一個問題,“我不是哪一派的弟子。”

“散修?”祁師姐訝然,想起先時遇見亓官時,他隨手擲出來當做暗器的碧海睛珠,還有那當做武器的樹枝,腦中蹦出來一個荒唐的念頭——難不成現在的散修如此豪富,連價值幾萬靈石的碧海睛珠都能給徒弟拿著當彈珠玩?

不過,這樣的散修,怎麽也不該是籍籍無名之輩,祁師姐好奇心起,多問了一句:“那你師承何人?”

亓官垂下眼睛,盯著被面上的織物紋路,不說話了。

祁師姐見他如此,又忍不住手癢,戳他的臉頰:“不說便不說,幹什麽一臉苦大仇深的,不知道的還以為我欺負你了。”

亓官被她戳得不樂意了,偏頭避了一下。

祁師姐笑了一聲,直起身,“罷了,不逗你了。”

亓官見她轉身欲走的模樣:“你要走了?”

“怎麽,舍不得我?”祁師姐轉頭一笑:“我聽常師兄說你傷勢不輕,便起意來看看,現下既已看了,還呆著作甚?是了——”她忽然又想起來,好奇道:“常師兄說你跟著元祿劍君走了,你竟與劍君熟識麽?”

元祿劍君雖然生了一副俊朗的臉孔,不過或許是劍修的緣故,氣勢淩厲,素有威嚴,他們這些小輩都不愛與他親近。亓官竟然願意跟著元祿劍君走,這可大大出乎了她的意料。

亓官卻搖搖頭,“我沒有跟著元祿劍君。”

“噫?”祁師姐一臉詫異,“可常師兄——”

她瞧著亓官懵然的模樣,忽然反應過來,“元祿劍君就是先時出手救了我們的那位前輩,你不知道麽?”

亓官這才反應過來祁師姐說的“元祿劍君”是誰,他呆了一下,道:“那是我師父。”

“……師父?”

祁師姐懷疑自己聽錯了,但看亓官的神情並不似說笑,也愣了一下,“可你、你不是散修……等等,你不是不知道元祿劍君是誰麽?”

她越發詫異,“聽說元祿劍君只有石橫師弟一個徒弟,你也不是流華宗弟子……”

亓官看著她,眼神固執:“那是我師父。”

祁師姐“噯”了一聲。換了是別人,她恐怕已經開始懷疑,對方是不是見元祿劍君來頭大,就生出了攀附之心。

但亓官看著就是一根筋,也不像有那個心機,她想來想去,著實不解,最後只拈住一個疑問拋出來:“那,你既是劍君弟子,怎麽不在他跟前侍候?”

亓官臉色忽的暗淡下來。他抿了抿嘴,垂下眼睛,手指無意識地摳著被面。片刻後,他低聲道:“……師父不理我。”

嗯?

祁師姐眨了眨眼,忽然覺得自己知道了真相。她想了想,伸手招來一把椅子坐下,問道:“亓官師弟,你是不是學過劍君的劍意?”

亓官點頭。他什麽都是師父教出來的,劍訣也是師父一字一句口誦傳授,劍意自然也是學了師父的。

祁師姐嘆了口氣,道:“倘使學過劍意就能拜元祿劍君為師,天下劍修恐怕泰半都是你的同門了。”

亓官睜大眼睛,“為什麽?”

“自然是因為那一方劍石。”祁師姐道:“昔年元祿劍君劍道大成,在定水畔留下劍石,鐫一道劍道真意,供天下志於劍道的修士體悟揣摩,如此,天下多少劍修感念劍君授業之德,凡有劍君當面,均尊以半師之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