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關於四月十五日的回憶

易天行平時看著喜歡嘰嘰歪歪,喜歡八卦,喜歡大呼小叫,偶爾還會蹦兩個臟字來表示自己激昂的情緒,但實際上,當真有什麽重要事情發生的時候,他總是顯得有與年齡不相襯的冷靜。

比如此時。

他滿臉平靜地床上扯下床單,扔給衣裳被燒成一片一片,露出內裏春光無限的莫殺,微笑道:“估計你我是這個世界上買衣服買的最多的人。”

然後他才在林棲衡身旁的沙發上坐了下來,雙眼靜靜望著:“來,說說吧,似乎我又要收小弟了……這勉強是件挺好的事兒。”

林棲衡微微一笑,起身倒了兩杯茶,才緩緩說道:“您可知道我原來是什麽模樣嗎?”

易天行打量著眼前這位著名的富商,看著這老頭子滿身儒雅的氣致,苦笑道:“直接點兒說。”

“我以前是一個做電子的商人,那是七十年代中,由於資金出了點問題,我的那間小公司倒了。”林棲稀說的很平靜,風雨過後看彩虹,自然可以天高雲淡,畢竟他現在不是以破產商人的身份在回憶往事。

“那是一九七七年四月份,我那時想著欠了這麽多錢,再想到會拖累家中的妻子和孩子,不由萬念俱灰,恨不得一死了之。所以我去了陽明山洗溫泉,想享受最後一次,便去跳海自殺。”林棲衡摸了摸額頭:“那時候我是個禿頭,身體也很發福,和現在完全不一樣。”

“一九七七年四月?”易天行在心裏嘀咕著。

“誰知道那次的溫泉浴改變了我的人生。”林棲衡無比恭敬地望著易天行:“那天天有異象,無風草自偃,溫泉的水也忽然燙了起來,我從水中爬起來之後,發現被燙傷,在醫院的病床上,被燙落的皮膚慢慢掉了下來,發現我的身體竟年輕了不少,身體裏面更出現了很多我不明白的變化,從此心中再無死念,而是充滿了對生命的眷念,腦海裏仿佛有一位菩薩交待了我一些什麽事情,要弟子我好好活著等著一位人物的來臨。”

易天行沒有插嘴。

“從那天起,不知道為什麽。”林棲衡微微笑了起來,“我忽然開了竅,運道也變的極好,莫名其妙地拼命借錢,去買了鄉下的一塊地,誰知道就在四月底,島內開始實平均地權條例施行細則,所有台灣的土地主一下發了大財……而我,也就趕上了這最後的一班車。”

“發財之後,開始做塑膠做家電做房產,總之只要我做什麽,什麽行業便開始轉運。”他嘆息道:“從那天之後,菩薩的聲音再也沒有響起過,但我從來沒有懷疑過上天有神佛的存在,不然我的人生轉折該如何解釋?所以手上有了錢之後,我便開始在台灣的寺廟裏四處供奉,上香,每年都要去拜拜……也因此和證嚴法師有了些交往,我曾經就這件事情問過法師,問我等的人應該在何處。法師說……”

他望向易天行若有所思的臉。

“法師說,我要等的人在西方,在大陸。”

易天行笑了起來。

林棲衡也笑了:“大陸如此之大,我雖然有錢,但也沒有能力去找,從八十年代中兩岸解禁以後,我便派了不少人回鄉來察訪,結果總是一無所獲,直到去年的一天,我忽然感覺到我要找的人已經醒過來了,正在華中的某地等著我。”

“去年的一天?”易天行微微皺眉,想起來在小池塘邊明道悟性的那一天,那天他看見了許多梵文字,然後無師自通了天火之藝。

“正是。”林棲衡恭謹應道:“所以我去年便要來省城了,因為感應到了您的位置。”

“為什麽現在才來?”易天行不是擺身份的少爺,只是純粹地好奇,“我不相信周逸文說的,你們是怕秦梓兒。”

“確實是怕。”林棲衡微笑道:“那位秦姑娘太厲害了,證嚴法師對我有所提醒,我身邊這個女孩子身上妖氣又太重。”

他看向裹著被單坐在床上的莫殺,這位出手狠辣的姑娘正好奇地看著易天行的臉。

易天行倒吸一口涼氣,沒想到秦梓兒的名氣已經被吹到了海峽那邊,看來自己當初和秦梓兒打來打去,居然還能活著,真是件不錯的事情。

他轉身望向床上的莫殺,結果被這姑娘床單下露出來白生生的大腿晃暈了眼睛,趕緊扭過頭去問道:“這位姑娘又是怎麽回事?為什麽她的神通和我一樣?”

“她是福建妹子,當初她父親偷渡到了台灣,之後便一病不起,便是由我一手養大的,也算是有緣。”

易天行皺眉道:“那她的一身修為怎麽學來的?”

林棲衡呵呵一笑道:“和我如今賺錢的本事一樣,也是天生來的。據她父親臨終前說,當時偷渡的木船在海峽裏翻了,她父親只好將她裝進木箱裏,歷盡辛苦遊了很久才碰上國軍的巡邏艦,據說當時在海中,曾經從碧藍天空上,忽然有一道閃電劈中了這孩子當時坐的木箱,沒想到這可憐的女孩居然沒有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