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二章 相逢何須曾相識

經過八個階段的減速,飛行速度降至四分之一光速,微子化的能量,結合而成量子,我的思感神經又回來了,一時間,還以為仍繞著九月星飛行,到發覺置身虛無,方猛然醒覺,遠離九月星足有六十個候鳥年。一股沉痛的哀傷,撕裂了我的心。

候鳥族完了,事實上我也完了。

我這最後一頭候鳥,失去了法娜顯後,不要說其他的,光是如果在忙無邊際的虛空旅航,已是沒法解決的難題,法娜顯太高估我了。

量子先組成最簡單的原子,原子進一步聚變為各類型更復雜的元素。在生命烙印的“指導”下,我物質化的真身現形,感官回復了功能,前方出現無數光點,仿如一個恒星的汪洋。想到大有可能再沒法回復微子態的存在,也沒法再進入季候飛行,有如一頭殘廢了的候鳥,這個念頭讓我有想發瘋的可怕感覺。

無比的孤獨、恐懼抓緊著我。我除法娜顯外,從未接觸過其他生物,對宇宙幾近一無所知,壓根兒不曉得下一步該如何走,我真是頭脆弱沒用的候鳥。如果可以選擇,我會隨法娜顯去與魔隕石拚個同歸於盡。

唉!成為候鳥已是不可能的事,還如何超越候鳥去尋回失去的真正本原。心內又似有另一個聲音在說,你怎可以這般窩囊,法娜顯怎樣教導你的呢?難道候鳥族錯把最後的希望,寄托在一個膿包身上?

我怵然一震,全身生出奇異的反應。對!我必須堅強起來,學會在逆境裏的生存之道。首先,必須冷靜。

真身在無重大虛空滑翔,沒有阻力,只要能量不改,我會以這個速度一直飛行下去,直至進入某一星系的力場。我開始認真的去觀測所處的空域。

在漫空星鬥裏,前方的一個光點逐漸明亮起來,亮度掩蓋了其他星光,顯示前方的星系離我非常之近,而這顆亮星正是最接近我的太陽。

由衷的感謝法娜顯,她說要送我到最有生機的落點,絕不是胡亂說的。假設換了是河系間兩邊不到的遙闊空間,以四分之一的光速,大有可能在敵人找上我時,我仍盲目的在空中飄流,沒法到達任何星體。心中燃起一點希望。

到達一個星球,只是起點的踏腳石,予我吸取星球磁能的機會,增加不到兩球少得可憐的能量,不過以我的能耐,又沒有法娜顯幫忙,沒有一個生氣周期,休想儲足一節的能量。那時敵人早找上門來,所以這顯然不是求生的最佳辦法,我必須解決季候飛行的問題,邊逃邊儲,或許尚有一線生機。就在此時,我感應到物體的接近。我循感應的位置看去,起始時大吃一驚,還以為是另一塊可怕的魔隕石,到看清楚點,才發覺是塊形狀古怪有星際浪者之稱的普通隕石,體積足有九月星上那座死火山四分之一的大小,呈長形,頭尖尾扁,中間臃腫,筆直的朝前方的星球掠去,速度略高於我。

我幾乎想也沒想,當機立斷,雙翼疾撥,強大的能量在翼尖處爆開,產生正反的力道,精確的計算下,改向增速,能量送得我朝隕石直追過去。瞧著隕石扁長的尾巴,忽發奇想,如果可以如法娜顯引發九月星裏太陽的核聚變般,發動隕石尾部物質原子內的連鎖反應,豈不是可賦予隕石飛行的動力嗎?又心中一震,我還是破題兒第一遭自己的出主意,真是享受那種感覺。

思索間,隕石離我不到三十下心跳的距離。不由緊張起來,能否踏足隕石,已是注定了的。星系外的虛空,絕不是行星的天空,沒有可供辨認定坐標,沒有上下左右的分別,任何一方都是炫目的星光,遠近和位置全賴精確的計算,一旦發動動能,只可作直線飛行,尤其隕石的速度比我高,稍有失誤,將永遠與這塊隕石失之交臂。

隕石不住擴大。我的視力確是大不如前,到這時才看清楚隕石並非純黑色,而是紫黑色中泛著點點金屬的青爍光,堅硬得異乎常石。嶙峋巖巉的石表布滿小坑洞和淺裂縫,似曾飽經劫難,舊歷滄桑。不是為何有如斯感觸,或許是因自身的情況吧!當這塊隕石進入前方星系的力場,肯定劫數難逃,它正在走著最後的一程。

荒涼冰冷的一塊石頭,在無涯無際的漆黑虛空裏,於周遭以萬億計的恒星永遠地放射著光焰的襯托下,漫無目的地流浪,不知何去何從,是生還是死,使我大有同病相憐的感慨。

胡思亂想時,我成功撲附隕石,登時如釋重負,充滿成就感。

正自豪間,一股高度集中的能量束,重重擊在我兩翼間的背心處,差點破入心核,能量流蔓延往整個思感網,令我苦不堪言,也失去了平衡和依附力,往空拋擲翻滾。

眨眼間我離開了隕石,強忍痛楚下,雙翼朝前拍打,爆發能量,產生反方向的動力,煞止跌勢,再來個大空翻,險險回到隕石上去。此時方察覺隕石具有非自然物質的奇異引力,比起九月星的引力當然微不足道,可是以這種體積的隕石來說,卻頗不尋常,顯然此石不是一般常石。不由暗怪自己警覺性不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