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一族(第3/7頁)

聽妹妹的語氣,對這三叔家意見可不小,偏高靜姝不明白舊事,只先記在心裏準備一會兒問問木槿。

高靜容繼續道:“姐姐別惱,這事兒阿瑪已然得了信兒。因怕姐姐在宮裏沒個防備,一時聽旁人說了,鬧出來反叫人捏住錯。所以讓我來告訴姐姐一聲,你只當不知道罷了,外頭的事兒都有阿瑪呢。”

高靜姝見妹妹睫毛長如蝶翼,略顯單薄的脊背伏在自己膝上,明明還是個小孩子呢,卻字字句句都是為了長姐考量,這樣小就要擔起一部分家族責任,不由愛憐理了理高靜容的鬢角:“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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宮裏宮外都知道,高斌大人是皇上心腹重臣,剛回京就入軍機處,做大學士不說,今年更是連正月的重華宮茶宴都榜上有名,他的兄長高麟還早兩年就做了大學士,然而還是兩年的茶宴都不曾得到一張入場券。

旁人多少要嘀咕,還是有得寵的女兒好啊。

此時在木槿的科普下,高靜姝也搞明白了高氏一族的齟齬。

高家在京城原是個不上不下的人家,高靜姝的祖父做到過從三品的官兒,在京城雖不算位高,但也不小。

可無奈高斌是庶出,他的生母雖也是好人家的女兒擺了酒開臉做姨娘,但到底不是正室。

偏巧他上頭大哥,下頭三弟四弟都是嫡出,於是夾在其中的高斌,打小就明白要自己掙出路。

尤其是高老太爺老太太都去的早,那時他才二十來歲,生母也病逝後,家裏就越發沒有他站的地兒,也沒他牽掛的人。

高斌就是那時候,選定了潛龍,開始接近彼時還是貝勒的雍正爺。

彼時康熙爺選定的太子雖還在,但朝裏已初現九龍奪嫡的亂象。高家原不敢摻和天家事,誰料一個庶子倒是巴巴湊過去。高斌的大哥高麟就做主分了家,意思是你要死自己去死,可別拖累一家子。

於是高斌二十六歲獨立門戶,從給先帝爺跑腿采買做起,一路從雍正帝手裏做到了兩淮鹽運使兼江寧織造這樣的心腹要緊官職,當真是自己一步步殺出來的。

按說一朝天子一朝臣,正如康熙爺年間的曹家,當時在江南何等赫赫揚揚,換了雍正爺就也倒台拉倒。

但高斌站隊方面實在太靈,運氣又好,早早跟四阿哥弘歷搭上線不說,女兒又嫁給了他,於是帝王更叠,他不但沒跌倒,還更進一步,得了擡旗之榮,做了江南總督,一做就是七八年。

直到乾隆八年春才調回京城,直入軍機處做了大學士。

木槿說起來也有些不平:“奴婢說句僭越的,大房老爺雖也是大學士,但到底是高家幾代的姻親一起幫襯著出來的。咱們老爺從前卻是無人問津,分出來時也受了許多委屈。可擡旗的時候,倒是一家子跟著就上來了。”

舊恨從九年前就埋下了。

高家當年幾乎是將高斌一支掃地出門,但後來卻又沾了高斌父女的光,高氏一族都跟著擡了旗。

這也罷了,官場原要守望相助,高斌也不是一味爭意氣的人。就看在大哥高麟官位頗高的份上,他原本也準備前嫌盡棄攜手共進一下,免得勢單力薄。

誰料高家三房,高靜姝不學無術的三叔跳出來就高斌之母葬入祖墳的位置嘰嘰歪歪,覺得妾室不配那樣好的穴。

高麟也默默支持,站了自己親弟弟這邊:覺得高斌本就跟家族關系淡薄,這幾年勢大難免獨斷不服管教,凡事不肯為族裏犧牲讓步,很該壓壓他的銳氣。

這可就捅了高斌的逆鱗。

又讓牛產奶,又不給牛吃草,這是當他是二百五嗎?

高斌混到今天,靠的可不是聖母上身,感動了先帝爺。

他當場翻臉,擼起袖子開始修理高氏一族人。

乾隆元年,高斌一頭求了皇上給自己母親賞了個四品誥命,一頭又狂踩這群吸血的親戚,直接回皇上:高氏蒙此聖恩殊榮,實在不安,他代表全族人表示,如無實缺,無功無勞於國,便不領旗人俸祿。

大清對旗人一貫是當寶貝的,分鐵杆莊稼,每年都有銀子可領。而且不是一家子領一份,是一個人頭領一份,所以旗人盡管可以生生生,國家負責養。

如今高家擡旗,本也有這份旗人銀糧的。

可高斌大義淩然推了,這一上書,自己得了為國獻身的名兒,卻將三房四房不學無術的親戚們坑了個底兒掉。

除了他的嫡兄高麟養兒子爭氣,家裏有兩三個實缺外,三房四房可都是閑散人等,況且越是不成器還越是愛生,拖家帶口一堆人就等著吃國家糧食呢,結果被高斌一巴掌全抽了回去回家吃自己。

高麟雖受的影響不大,但三房四房是他嫡親弟弟,自然對高斌意見也極大:都是一家人,何苦不關起門來商量,鬧到禦前去沒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