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6章 兼職的第一百零六天

太宰治的心, 海底的針。

我看著這個背過身把被子全部卷走的幼稚鬼,陷入深深的疑惑。

怎麽了?我的故事有什麽問題嗎?我仔細回憶自己的敘述方式,起承轉合一波三折精準踩點, 無需修改,直接拿去年會舞台現場都能得到陣陣叫好,無愧我一流相聲選手的身份。

“太宰先生?”我伸手戳了戳那團不知名生物的後背, “被子分我一點,我要凍死了。”

太宰治悶不做聲地掀開半邊被子,還是背對著墻壁不肯看我, 只留給我一個亂蓬蓬的後腦勺。

我掀開被角鉆進去,那麽大一個榻榻米,兩個人非要擠在一個角落裏, 我把額頭貼在他的後背上, 偷偷伸手去撓太宰治的癢癢肉。

“……”太宰治默不作聲地抓住我的手, 往自己的胸前帶了帶,我順勢抱住他的腰,懶洋洋的問, “怎麽生氣了呀, 不是你要聽故事的嗎?都說了講圓錐曲線你不聽, 現在又跟我鬧脾氣。”

我連一個開頭都沒講完,他就氣呼呼地捂住我的嘴,自顧自背過身生悶氣去了。

“千夜就不會自己反省一下嗎?”太宰治在黑暗中捏著我的手指玩,“你躺在我的床上,與我講你和別的男人的故事, 不覺得很過分麽?”

“不覺得。”我理直氣壯地說, “我和條野采菊是多麽明顯的互相傷害的關系, 每一個標點符號中都充滿了對他的迫害, 我是在和你分享我的快樂啊。”

在獵犬魔鬼訓練的那一年,支持我堅持下去的動力有一半是學成後把條野采菊吊起來抽。仇恨是讓人奮進的最好催化劑,每一個相聲段子都包含我曾經的血淚史。

“太宰先生是在吃醋嗎?”我壞心眼地往他耳朵裏吹氣,冷玉色的耳垂飛快染上薄紅,看著怪可愛的,“我不信,你明明知道沒有人比得上你在我心裏的地位。”

“如果想要什麽的話,比起用這種手段套路,我更喜歡你直接說出來哦。”

“被看穿了嗎?”太宰治轉過身,與我額頭相抵,眼睛中哪有氣惱的情緒,分明染著笑意,“千夜真是了解我,那麽,有想好怎麽補償我嗎?”

“嗯……”我陷入沉思,對太宰治明晃晃的暗示無動於衷,甚至還捂嘴打了個呵欠,“好困,沒有辦法思考,我要先睡了,明天再說吧。”

這一環又一環的套路喲,我是那種往坑裏踩然後自己把自己賣掉的傻瓜嗎?從來只有我套路別人的份,沒有別人套路我的份。

天真的男人,送上門的福利是不會被珍惜的,我們之間的對決才剛剛開始,你居然妄想讓我直接舉白旗,想太多了。人與人之間的交往少點套路多些真誠不好嗎?我要好好糾正你的破習慣。

“欸——怎麽可以這樣?”太宰治不幹了,他伸手握住我的肩膀拼命搖晃,“不許裝睡,千夜醬!起床!”

先不理人的是他,想耍賴的還是他,他怎麽這麽能呢?

“我已經睡著了zzzzz”我閉著眼睛說夢話,隨意地在太宰治背上拍拍,“乖啦乖啦,睡覺覺。”

“……我會記在小本子上的,千夜。”太宰治無法叫醒一個裝睡的人,他略不開心地砸了下舌,不甘心地把懷裏的人摟一摟,把下巴埋在我的頭頂,閉上眼睡了。

記唄記唄,債多了不愁。我心大地想,把自己裹在溫暖的環抱裏,逐漸陷入黑甜的夢鄉。

城市已然安睡,遠道而來的客人們徹夜未眠。黑暗籠罩海平線,在水天相交的盡頭,一艘遊輪破開水面,刺刀般破浪而來,與此同時,天空中一艘巨大的飛艇穿破雲層,與遊輪並駕齊驅。

站在飛艇甲板上的金發男人眼底帶著淺淺的皺紋,考究的西裝在冷風中獵獵作響;慢吞吞從海水裏爬出來的高個男人將觸須重新變成手的模樣,一邊撓著手臂一邊走回房間,“好困,好癢……”

蹲在房間裏徹夜奮筆疾書的愛倫.坡頭頂小浣熊卡爾,鋼筆在白紙上發出沙沙的聲響,“亂步君!吾輩已經準備好了與你決一死戰的究極武器!等著吾輩來挑戰你吧!”

卡爾嘰嘰地叫了兩聲,用爪子扒了扒主人濃密的秀發,扒下幾根脫落的頭發。

飄逸的發絲從空中落下,彎彎繞繞纏纏綿綿,落在桌面上瘋狂書寫的手背上。

“卡爾!”愛倫.坡倒吸了一口寒氣,他顫抖地摸了摸自己的頭發,又看了看鋼筆反射面中自己臉上的黑眼圈,再回想起那個人對護發產品的狂熱推銷……他默默扔下筆,決定趁早洗洗睡。

與亂步先生的對決雖然重要,但挑戰者也是有尊嚴的!他絕對不能帶著禿頂的頭去見自己的一生之敵!

“啾啾。”清晨,圓滾滾的小麻雀用翅膀拍打著窗戶,陽光透過兩瓣窗簾間的縫隙照在榻榻米上,我皺了皺眉,把自己往被子裏藏了藏,卻被突然響起的殉情之歌打斷了睡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