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6章 揮刀(第2/3頁)

只見他打量著李景輝的模樣,忽然點了幾個人,道:“你們幾個,和各自帶的人,都留下,護著殿下走慢些,我帶著其他人先去匯合之處。”

“不——”李景輝當即要拒絕。

安義康卻沒給他說話的機會,直接道:“殿下莫擔心,我先去已兵分三路而走,他們會不會尋到咱們這一隊還未可知,況且,即便尋到了,那姓裴的與殿下可是表兄弟,想來也不會太過為難。”

“安義康,你——”

“殿下莫擔心,我定會平安無事。”安義康說罷,不再理會他,冷笑著帶人重新上路。

李景輝是天子親弟弟,是睿王,於他而言也不過是為求名正言順出兵的一個幌子罷了,如今已無甚用處,便也不再留情面。

李景輝想跟著繼續疾馳,然而左臂的傷令他無法渾身沒了力氣,只能由著馬兒小跑著前行,與前方的大部隊越隔越遠,直到再也看不見對方。

絕望之際,身後的追兵已漸行漸近。

“六表兄。”裴濟抿著唇一馬當先,疾馳而來,望著眼前受了傷,狼狽地坐在馬背上強撐著的李景輝,喚出了這個已多年不曾喚過的稱呼。

“三郎。”李景輝愣了愣,莫名也喚了年少時的稱呼。那時裴濟尚未冠字,因與他年歲相當,兩人十分交好。

貴族的郎君因出外遊歷,待人接物早,多不到二十便已冠字,裴濟更是十六歲上便已冠字入軍中,這一聲“三郎”,他自那之後便鮮少喚了。

“表兄,事到如今,可還有什麽要說的?”裴濟神色復雜,先前壓抑了許多話,想要當面質問李景輝,臨到頭來,卻有些不想說了。

李景輝對上他的眼,心底一瞬間閃過無數個念頭,最後望著他身後一個個兇神惡煞、充滿憎恨的人,只憑著本能道:“安義康——他就在前面,子晦,你趕緊帶人去追,定還能追上!”

裴濟沒說話,沖身後的皇甫靖做了個手勢,隨即便分出大半人馬繼續疾馳追擊,他自己卻仍留在原處。

“見今日情形,你後悔了嗎?”

“後悔?”李景輝怔了怔,望著他握在手裏的那張巨大的弓,原本有些害怕的情緒忽然亢奮起來,因失血而蒼白的臉色也浮起激動的紅暈,“該後悔的人不是我,是他,是大哥!當日他若不把麗娘帶走,不做出那樣齷齪的事,我們兄弟之間,又怎會有今日的結果!”

裴濟漆黑的眼裏閃過失望:“僅僅為了你一人的私憤,你就能做出勾結外敵的事嗎?”

“我還能怎麽辦!”李景輝憤怒地嘶吼,“這麽多年,我在朝中毫無勢力,你要我拿什麽與他抗衡?耗費十年還是二十年?”

“那那些無辜死去的百姓呢?因為突厥人而流離失所、無家可歸的百姓呢?”裴濟眼眶驀地紅了,聲音裏也帶了幾分哽咽,“還有戰死的將士們呢?還有——我父親呢?”

若李景輝當真投身政事,在朝堂與民間積累實力與聲望,逼著兄長不得不讓步,他恐怕反而會有幾分佩服與尊重。可千不該萬不該,為了自己的私憤,便聯合外敵,殘害自己的子民!

提到裴琰,李景輝也靜了一瞬,眼裏閃過狼狽。可片刻後,他卻像猛然想起了什麽似的,目眥欲裂:“是,我是比不上你,人人都當你是為人坦蕩、謹守分寸的裴三郎,誰知道,你原來才是最狡詐的那一個!我離京前,托付你照看麗娘,你是如何做的?你哪裏是什麽坦蕩的君子?分明就是個見色忘義、虛偽陰險的小人!”

裴濟靜靜望著他,眼裏卻沒有他預料的心虛與閃躲,只是搖頭沉聲道:“我的確算不得坦蕩君子,可我不會為了一己私利,便不惜勾結外敵,殘害百姓,更不會為了自己的意氣,將她置於風口浪尖之上,無端受千萬人的指責與唾罵。你姓李,身體裏流著大魏皇族的血,卻未曾盡過一點皇族的職責。”

“再看看你選擇的人,”裴濟的目光看向他身邊寥寥無幾的人,“安義康,野心勃勃,又在朝中受蕭齡甫打壓,這樣的人,若沒幾分強硬手腕,如何能制得住?”

李景輝想起方才直接將自己拋下的安義康,不由渾身一震,心灰意冷地垂下頭來,望向傷口處仍慢慢滲出的血水。

方才因激動而暫且壓下的疼痛重新襲來,一點一點吞噬著他心裏最後的防線。

裴濟身後有人喊:“將軍何必與他多言?這等叛國賊人,憑他是天王老子,咱也不能放過,不如給他一刀了事!”

李景輝冷笑一聲,心知再沒退路,終是擡起頭,道:“是我無能,敗得徹底,要殺便殺吧。”

他面目灰白而麻木,在眾人一片“叛國賊人”的罵聲中狼狽不堪,哪裏還有當年從長安街頭打馬而過的意氣風發的少年郎的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