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機會(第2/2頁)

男人粗重的氣息從她耳邊拂過,帶著不易察覺的沉重。

他一言不發,似乎在極力克制著什麽,唯有橫亙在她身前的兩條臂膀越箍越緊,仿佛要將她嵌進身體裏。

她感到一陣疼痛與呼吸不暢,卻沒伸手將他推開,只微微側過頭,輕喚一聲:“三郎,你回來了。”

話音落下,她便被他一下翻轉過來,用力壓在廊柱上,不由分說地狠狠吻住雙唇。

她睜眼望著天邊一輪彎月,緩緩伸出雙臂,摟住他的脖頸。

……

宵禁將至,坊間道路上往來者絡繹不絕。

唯有天子車駕行的這一段路,因早有侍衛們清過,此刻空空蕩蕩,與兩邊其他縱橫交錯的道路截然不同。

李景燁坐在車中,目光不由自主落到一旁裝著那對梨花白玉鐲的木匣上,到底忍不住沉了臉。

那是他特意命人替麗質打造的,原本想等與她一同回去的路上親自替她戴上,可她卻沒回去。

心口才被填滿的缺口又空了,失望與煩躁開始湧動,似乎還有越來越難捱的趨勢。

他緊抿著唇,揉揉眉心,看來疲憊不已。

何元士端詳片刻,低聲問:“陛下,袁天師的丹藥,老奴還備著——”

李景燁瞥一眼他手中捧著的木匣,目中閃過一絲猶豫,隨即揮手:“不必,仍是留著吧。”

他近來總感到自己好了些,既不再飲張禦醫的藥,也一直猶豫著未服袁仙宗私下獻上的丹藥。

他從小便被教導要做個明君,幼年被封太子後,太傅便同他說過,古往今來,多少帝王為求長生而沉迷方術,從此荒廢朝政,日漸庸碌。

他不喜那些從小便跟在身邊,每日耳提面命般述說著所謂為君之道,並時時刻刻緊盯著他一言一行的“忠直老臣們”。

他曾同母親透露過心中的不滿,那時母親只安慰他,等將來登基做了皇帝,便是天下最有權勢的人,到那時候,他想做什麽,便無人再能掣肘。

然而直到今日,他也未能擺脫那些人的牽制。

若他果真服了丹藥,教他們知曉,恐怕又要每日來來回回地勸諫,即便他並非要求長生不來,而那些臣子中,也不乏沉迷佛道之人。

想到此處,他心底煩躁愈盛,不由沖何元士揮手:“去,命他們行快些。”

何元士領命出去,須臾卻回來道:“陛下,前面好像是鐘四娘,似乎正等著陛下,有事稟報呢。”

照理說,兩邊道路應當都清過了,閑雜人等不會出現。然而鐘四娘方才也一同觀禮了,眾人都知她是貴妃的堂妹,不敢強行驅逐,又見她似乎有事要稟陳陛下,便先命人回來問一問何元士。

何元士不敢大意,心裏始終記得前兩次在宮中見到的情形,只猶豫一瞬,便進來問一問。

“又是她。”李景燁沉著臉冷笑一聲,“不必理會,直接繞過去。”

何元士得了令,正要下去,卻又被叫住。

“你方才說,她有事稟陳?”

“是,說是不好外宣,這才未在婚儀上直接道出。”

李景燁冷哼一聲,擱在膝上的手忍不住搓了搓衣料,道:“帶她過來吧。”

車馬放緩速度,妙雲被帶至車邊。

車簾不曾掀起,皇帝平淡的聲音傳來:“你有什麽話要同朕說就快說吧。”

妙雲咬著唇,神色莫測地瞥一眼眼前這輛寬敞氣派,華貴異常的馬車,隨即走近兩步,立在車壁外沖裏面低語:“陛下,妾的話實在不便讓外人聽見,求陛下允妾到車中仔細道來。”

車中一片靜默。

妙雲幾乎能想象年輕的天子用與先前別無二致的鄙夷目光隔著簾子打量自己。可她不願意退宿,她要賭一把。

她嫉妒三娘,渴望像三娘一樣成為人上人,可如今鐘家的處境,卻阻礙了她的步伐。

鐘家雖被封了爵位,一躍成為長安城中的勛貴之家,從前那些普通官員家的子侄自然與她的身份不再匹配,她該嫁給同樣出身勛貴的青年才俊。

可堂堂秦國公府,卻沒一個真正的高門願來議婚求娶,偶爾有來試探的,也多是想讓她做妾室。

他們無非是看不上鐘家爵位的來歷罷了。

她自不甘為人妾室,被人輕鄙。得天子垂青,是她往後最好的出路。

只是她能見到陛下的機會屈指可數,唯有借著麗娘的光,才能稍稍靠近。好容易得到今日這樣的機會,即便要被羞辱,也絕不能放過。

片刻後,車裏傳來淡淡的聲音:“進來。”

車簾被內侍掀開,露出其中倚在靠枕上面色冷淡的男人。

妙雲捏了捏拳,隨即松開雙手,提著裙裾踩著杌子,一步一步登上馬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