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出嫁(第2/2頁)

大半月下來,此處事務他已基本心中有數。

工程才剛開始,陳應紹的行止尚都合乎規矩,只不知兩三個月後,是否還能如此。

回到屋中時,石泉已等在一旁。

他瞥了一眼,將屋門闔上,這才回到案邊坐下,問:“怎麽樣?查到異處沒有?”

石泉先搖頭,隨即又猶豫一瞬,慢慢點頭:“陳尚書倒沒什麽異常之處,辦事大都是照章程來的,在城裏的居所也未越過儀制。不過,今日他似是在酒肆中與一人同飲,後來那人還進了陳尚書的居處,逗留了一個多時辰才離開。”

裴濟凝神聽著,問:“可知是何人?”

石泉道:“正是不知,才覺蹊蹺。那人非蒲州官員,也非京中官員,看二人行止,也非過去舊識。若是負責運輸、開礦、鑄造事宜的官員派來的信使,何不光明正大到衙署中來?況且,我觀那人身上透著股行伍之氣,應是出自那處的軍中。”

鐵礦本就關乎軍中兵器的鑄造,一旦與軍中有所關聯,勢必不能掉以輕心。

陳應紹能擔兵部尚書這樣的要職,的確是有真才實幹的。

當年,他由先帝提拔上來,這些年裏但凡辦差,杜、裴二人都著意安排一二與之地位相當者互為掣肘,朝中知道他偶爾克制不住貪念的人並不多,卻也並非沒有。

萬一有人利用這一點暗中牟利,後果不堪設想。

裴濟面色嚴肅,斟酌片刻,問:“那人是否還在蒲州?”

石泉點頭:“宿在城中逆旅。”

“暫不必讓旁人知曉,仍暗中盯著。”裴濟看一眼桌案上堆疊的奏報,“明日你悄悄去尋皇甫靖,換他派人跟著,那人若離開蒲州,定要摸清他回哪一處。”

石泉低聲應下。

“明日,咱們便收拾一番,後日啟程回去。”

他只負責儉校事宜,並非常駐此地的官員,早晚要回去。若真有人要趁虛而入,定會等他離開後再大張旗鼓行事。他恰好先離開,趁這個機會將對方摸清。

他伸手摸了摸腰間。離京久了,也有些掛念。

……

轉眼四月初六,蘭英與魏彭婚期至。

由天子親自賜婚,就連嫁妝中也有天子賞賜,即便鐘家再不願,也不得不盡心操辦。

這日一早,鐘家便大門洞開,個個衣新結彩,忙碌起來。

麗質留在蘭英屋中,伴著她一同沐洗梳妝,更衣綰發。

府中上下熱鬧非凡,不少族中女眷紛紛到屋中與她和蘭英二人說笑賀喜。

她不禁想起自己作新婦出嫁時的情形。

那時她才來到這個世界不久,還未從震驚中緩過來,便已要與人成婚。更令人害怕的,是傍晚的婚儀才行完,她才坐入新房中,便被宮中傳來的一道聖旨召入望仙觀中。

如今一年多過去,這些事想起來,似乎只是昨天。

她一天也沒忘記過那時的茫然無措與惶恐不安。這樣的感覺,她不想再體驗,也不想別人遇見。

幸好,蘭英不必面對她這樣的境地。

過來的女眷們一波接著一波,直到申時才漸漸停歇。

眼看吉時將至,姊妹二人單獨留在屋中,心中都有幾分酸楚。

蘭英坐在銅鏡前,望著鏡中裝扮過後的自己,又看一眼立在身後,正含笑望過來的麗質,眼眶忽然泛紅。

麗質見狀,走近兩步,將雙手擱在她的肩上,笑著與鏡中的她對視:“阿姊眼怎麽紅了?一會兒可就要出門見魏家哥哥了,好容易做好的妝定不能花了。”

“沒事,一會兒就好。”蘭英拿帕子掖眼角,又深吸一口氣,覆上肩上的手,努力挺直脊背,如幼時做姊姊安慰妹妹一般,鄭重其事道,“今日我要嫁給合心意的郎君,往後我家三娘定也能得償所願,能尋到中意的郎君,從此相伴度日。”

麗質靜靜聽著,當聽到“中意的郎君”時,腦中莫名閃過一張堅毅沉穩的面孔。

她隨即暗自搖頭,好笑地否定方才那個一閃而過的荒唐念頭。

“阿姊不必替我擔心。我已看開了,只要能離開,怎樣都好。至於中意的郎君,若有,自然錦上添花,若沒有,也不必強求,我一人也過得自在。大不了,到時去投奔阿秭。”

這個時代,她幾乎不相信會有真心敬她、愛她、尊重她的男人,更別提,她心裏最重要的一夫一妻,也與時下的風俗慣例背道而馳。

既然如此,不如早早放棄。

蘭英想起自己也曾說過相似的話,望著她欲言又止,最後輕嘆一聲,拍拍她的手,未再多言。該來的,早晚會來,到時候便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