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蓁兒

入了冬, 天色暗得早,轉眼外頭黑了下來。四下寂寥,銀杏在窗台下坐著嗑瓜子, 洛明蓁躺在榻上瞧著房梁。

離亥時還有兩個時辰,再等等她就能出宮了。這樣想著, 她心裏既期待又忐忑,不知為何還多了幾分莫名其妙的感覺。她說不清, 但應當不是舍不得, 畢竟這兒哪有什麽值得她留戀的?

她翻了個身, 準備稍微睡一會兒, 門外頭傳來叩門聲。

洛明蓁沒在意,只當是司元元她們來找她串門子。直到不遠處的銀杏失態地喊了一聲:“陛下。”她才如遭雷擊一般從榻上坐起來, 定眼往門外看去,果見一身明黃色龍袍的蕭則站在門口。

夜色朦朧,勾勒著他修長的身形, 唯有那雙眼睛, 始終帶了清冷的光芒。

洛明蓁趿上鞋, 慌裏慌張地向他行了個禮:“陛下, 您怎麽來了?”

蕭則的聲音啞了一些:“這宮裏還有朕不能來的地方?”

洛明蓁趕忙否認:“陛下哪裏話, 您想去哪兒都行, 您能來這兒,妾身高興還來不及。”

她心下焦急, 面上不敢顯露分毫。眼看著離亥時不到兩個時辰,偏生他要這個節骨眼上出現。

一旁的銀杏識趣兒地退出門外,一轉眼,屋裏就剩下他們兩個。

沉默蔓延開來,洛明蓁尷尬地撐起笑臉:“陛下來此, 可是有什麽事交代妾身的?”

蕭則單手負在身後,淡淡地道:“無事。”

洛明蓁正愁著要怎麽勸他離開,可蕭則已經反客為主,氣定神閑地坐到玫瑰圈椅上。他擡了擡下巴,冷冷地吩咐:“還不給朕看茶?”

洛明蓁不情不願地“哦”了一聲,認命地去給他倒茶水,眼神卻偷偷瞄著他挺直的背影。他不會打算今晚睡這兒吧?

茶水漫出來,燙到了她的指尖,疼得她輕輕“嘶”了一聲。她捂著手指頭,哀怨地皺了皺眉。這暴君真是會給她找事。

她將茶杯端過去,規矩地放在蕭則面前:“陛下,請用茶。”

蕭則看都沒看她一眼,端起茶杯抿了一口。洛明蓁摩挲著指腹,小心翼翼地問了一句:“陛下,這夜深了,天雪路滑,妾身看您還是該早些回養心殿,免得待會兒路上冷。”

她剛剛說完,蕭則放下茶杯,“嗯”了一聲:“你說的有理。”

洛明蓁送了一口氣,可蕭則又道:“天雪路滑,那朕今夜便宿你在這兒。”

洛明蓁一噎,恨不得咬自己的舌頭。不說還好,這下他更是不走。她偷偷瞟了一眼天色,再這樣下去,今晚怕是走不了。可十三說機會難得,多待些時日便是多些禍患。

她轉了轉眼珠子,忽地眼前一亮,對著蕭則笑道:“陛下,您能留下來,妾身也高興。只是天寒,不若妾身去為您燙一壺酒水,也當暖暖身子。”

蕭則掀開眼皮,饒有趣味地瞧了她一眼:“你要與朕喝酒?”

她這酒量不行,酒品更是不行,上回喝醉了,就敢對他動手動腳。

洛明蓁不知他在想什麽,信誓旦旦地點頭:“陛下有這個興致,妾身就陪您喝,不然您一個人多無趣啊。”

見蕭則看著她不說話,她只當他是默許,轉身便去吩咐銀杏上酒。她打算好了,既然這暴君不肯走,那就把他給灌醉,還有四個時辰,她不信還灌不醉他。

她挑著眉,輕哼了一聲。而屋內的蕭則盯著她的背影,慵懶地用手撐著側臉。孤男寡女,一道喝酒,她這是在暗示他?

他撩了撩眼皮。

既然她想,也未嘗不可。

待洛明蓁冒著風雪回來的時候,手裏抱了好幾壺酒。又在桌上支了個爐子,將酒壺放進沸水裏燙。桌對面的蕭則斜靠著身子,似有意或無意地瞧著她。

酒燙得差不多,洛明蓁用帕子提起來一壺,擺在了桌上:“陛下,光喝酒沒意思,咱們劃拳吧,誰輸了誰喝,公平的。”

她給自己和蕭則一人拿了一個酒杯,揭開酒塞便準備為他滿上。

蕭則看著擺在自己面前的“酒杯”,嘴角輕輕扯了扯:“你覺得這很公平?”

這是酒杯?說它是口盛飯的碗都不為過。他又看向洛明蓁面前的酒杯,不過拇指大小,虧得她還能面不改色地睜眼說瞎話。

洛明蓁裝傻充愣地笑了笑,為他倒了一碗熱酒:“陛下,妾身酒量不好,怕是沒喝兩杯就要醉了,到時候陛下沒人陪著,多沒意思啊。”

蕭則也知道她慣是個喜歡耍賴的性子,沒有同她計較,只是單刀直入地道:“如何定輸贏?”

洛明蓁給他解釋了一下民間劃拳的規矩,他記性很好,講一遍就記住了。準備好後,兩人便劃起了拳。蕭則頭一回玩,自然生疏,可他賭品很好,輸了就是輸了,一大碗酒毫不猶豫地一飲而盡。

他擡了擡手指:“繼續。”

洛明蓁笑眯了眼,豪氣地跟他劃拳,一見又是蕭則輸,便喜滋滋地去給他倒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