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生病

屋舍、商鋪交錯的街道上,手持冰糖葫蘆的小販蹲在巷子口,四面種著的是桃花樹,風一吹,就簌簌地落了下來。

歪脖子老槐樹旁,坐落著一間竹欄圍成的木屋,院子裏栽了幾株花,因著沒人照料,早就蔫巴巴地掛在了圍欄上。雜草叢生,雞舍裏連半根雞毛都沒有。

洛明蓁快步走到了門口,探頭左右瞧了瞧,見隔壁幾戶人家外頭都沒人,她才轉過頭,沖著身後壓低嗓子喊了一聲:“阿則,你可以過來了。”

她的話音剛落,老槐樹上就搭上了一只手,垂著腦袋的蕭則就從後面走了出來。碎發遮住了他的眸光,他抿著唇,就跟著洛明蓁進了院子。

“姐姐,這是哪兒啊?”他又伸手將洛明蓁的袖子攥住,有些不安地看著周圍陌生的環境。

洛明蓁斜了一眼被他攥著的袖子,已經放棄了讓他別挨得太近的念頭了,左右說多少遍,他還是要跟在她身邊。

她一面推開了木屋的門,一面頭也不回地道:“這是我家。”

木屋打開,有一股子灰塵的味道撲了過來。好在她才離開不到兩個月,倒是沒有遍地老鼠跑之類的。

蕭則就跟在她身後,有些緊張地看著周圍的陳設。

紙糊的窗戶透進來些許日光,從梨花木案台一直鋪到地上,屋裏布置得很簡單,沒有太多的家具,往右是一卷竹簾子,裏頭瞧著像臥房。從左側過去則是小廚房,再往裏就是後院了。

瞧著這熟悉的擺設,洛明蓁雙手擡起伸了個懶腰,就直接往躺椅上一坐,眯著眼睛,臉上的神情十分滿足:“終於回來了,可累死我了。”

這幾日她天天住破廟,之前還被差點被人掐死,累得她是一天也沒有消停過。這會兒好不容易回了家,整個人都恨不得在這躺椅上生根。

她躺了一會兒就感覺到了濃濃的倦意,擔驚受怕了一整晚,這會兒就困得厲害。

她正準備休息的時候,又怕蕭則到處亂跑惹什麽事兒,便閉著眼睛在袖兜裏摸了摸,隨即就將幾個銅板擱到了桌子,頭枕著手臂,睡意朦朧地道:“你要餓了就去外頭買個炊餅,要是困了就找地方睡覺,實在無聊就去門口數螞蟻。我現在很困,我要睡一覺,你別亂跑。”

她說著又打了一個呵欠,濃密纖細的眼睫抖了抖,不一會兒就沉沉地睡過去了。

屋裏光線有些暗,蕭則站在她旁邊,把那幾枚銅錢攥在手心裏,就安安靜靜地往門口去了。

他還光著腳,磨得有些發紅了,之前被雨水打濕的衣服已經幹透了。柔順的墨發就披散在身側,卷曲的發尾隨著他的步子微微晃動。

屋檐下是長長的回廊,下面墊著長了青苔的石塊。他彎下腰,背靠著門框,一語不發地坐在那兒。雙臂環著腿,將頭埋在了臂彎裏。墨色長發鋪在身上,只露出一雙幹凈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看著在躺椅上睡覺的洛明蓁。

他抿著唇,攏著身子,盡量不讓自己發出聲音。

姐姐在睡覺,不能吵到她。

灑進來的日光爬在他白皙的雙足上,好幾道被石子割開的血痕一瞬間清晰可見。他只是微微蜷縮著趾頭,鴉羽似的睫毛垂下,瞧著躺椅上的洛明蓁,嘴角勾起淺淺的弧度。橘色的日光打映在他的眉眼,多了幾分說不出的柔和。

暮色慢慢合攏,不知過了多久,躺椅上的洛明蓁動了動眼睫,頭腦昏沉地四處望了望,見著是自己熟悉的家,一瞬間還有些沒反應過來。

片刻後,才露出了幾分安心的神色。

這兒不是廣平侯府,也不是那個破廟。

她已經回家了。

睡了這麽一覺,雖還有些迷糊,可她覺得整個人都恢復了些力氣,精神也好多了。她從躺椅上坐了起來,揉了揉眼睛,瞧著屋裏昏黃一片,這才後知後覺她這一覺是直接睡到傍晚了。

她一面揉著有些僵硬的脖頸,一面就穿鞋下了地,好一會兒她才想起自己似乎忘了些什麽。她拍了拍額頭,她怎麽把那個阿則給忘了。

剛剛她困得沒精力搭理他,這會兒睡足了才想起他現在只有五歲,臉上還長了奇怪的花紋,要是亂跑,出事了就不妙了。

她這樣想著,就四處望了望,正準備喊一下他的名字,目光就停在了門口。

一身黑色長袍的蕭則就靠在門框上,蜷縮著身子,像是睡著了,錦緞似的墨發鋪在身上,有幾縷勾住了裸露在外的腳背上。

洛明蓁松了一口氣,還好他沒有到處亂跑。不過見他在屋裏睡覺,也不知他餓了沒,雖然他可能不是什麽好人,還差點掐死她,她雖然沒想過留下來,她可既然把他帶回來了,總不能放任他不管。

思及此,她還是暫時壓下了別的想法,走到他面前就喊了一聲:“阿則,醒醒,別睡了,我帶你吃飯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