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8章 回禮(原來澹台燼知道,什麽都知...)

蘇蘇吸了口氣, 微笑說道:“驚滅大人看魔君喜歡醉神釀,讓我又拿了些來。”

她把醉神釀倒入杯中,舉起遞給澹台燼。

澹台燼紅色魔瞳在她面上轉了一圈, 落在她杯中酒上。蘇蘇被他看得有幾分緊張, 心裏還藏著說不出的低落。

蘇蘇不知道自己盼澹台燼飲下這杯酒,還是不接杯子。

她從昭和城來尋他, 想拉他走出孤獨和被唾棄的困境, 可是到底來晚了一步, 澹台燼已經墮入魔道。

蘇蘇卻是世間最後的神族。

她知道現在的做的事情, 與他再次對立,她的承諾無法在這種時候兌現。

他其實說得沒錯, 自己是個騙子。

澹台燼接過她手中酒杯。

“驚滅有心了。”他眼裏的笑意淡了些, 蒼白的手指晃了晃酒杯,醉神釀的香漾滿整個寢宮。

酒杯到了唇邊, 澹台燼隨手放下,想起什麽, 看著蘇蘇,低聲道:“今日是人間花朝節, 想不想出去看看?”

一聽花朝節三個字,蘇蘇猛然擡起眼睛。

他沉默看著她,等她的答案。

五百年前花朝節那日,澹台燼許她一生一世,他把皇後之位給了她,等來的是六枚滅魂釘。

這數萬個日日夜夜,是他一個人的一生一世。

葉儲風說他救回祖母, 還給祖母養了老,葉嘯也沒死。

蘇蘇視線從那杯酒上移開, 低聲說:“好。”

兩人間冷沉的氣氛散開,他魔氣森然的眉眼冷意少了幾分,澹台燼淡淡說:“既然要出去,你這樣可不行,小魔姬,本尊為你改個裝束。”

他就地環住她,袖子拂過,面前出現一個桌案。

蘇蘇定睛一看,是凡人女子的妝匣。

少年的手指修長漂亮,拿起桌上木梳,竟親自為她束發。

蘇蘇被他禁錮在身前,看不清他的神情,忍不住問:“魔君會這個?”

澹台燼手中木梳已經疏到她發尾,他平靜地說:“沒什麽不會。”

一個冷宮長大的孩子,什麽都該會。

他不僅會梳女子發髻,還穿過女子衣裙,為了活下去,什麽都得會。

“本尊幼時,有幾位兄長。”他說,“他們對女子比對男子寬和些,告訴本尊,若本尊願意做女子裝束,便讓本尊吃飽穿暖。”

這是他第一次和蘇蘇講起他過去的事,蘇蘇忍不住問:“那你穿了嗎?”

他梳子頓了頓,笑道:“沒有。”

蘇蘇見過他童年多艱辛,聽他這樣講,松了口氣:“嗯。”

澹台燼冷冷勾起唇。

他並沒有說實話,他穿過小宮女的衣裙,整整七日。可他們不但沒有放過他,反而變本加厲折辱他。

被關在耳房,全身濕-漉-漉的,再被設計跑到皇帝面前。

皇帝看一眼他身上裝束,臉色大變,許久怒而拂袖:“荒唐!孽種就是孽種。”

最後荊蘭安出現,救了他一命。

從那以後,他再也不信皇兄們的話。他們一個個,全部都死了,活下來的,是他這個小孽種呢。

他這雙手,殺過許多人,為了活下去,也漸漸懂得怎麽取悅別人。可是這肮臟的世界,只有懷裏這個人,讓他心甘情願取悅。

澹台燼為她梳了一個精致的發髻,拿起兩支紅色的步搖,戴入她發間。

他擡手,手上憑空出現一面鏡子:“看看。”

蘇蘇驚訝地發現,挺好看的,與她穿白衣時不同,像朵灼灼盛放的桃花。

她猶疑著,要取下面紗。

這種時候若她還帶著面紗,澹台燼難免起疑,可當她的手剛到耳後,被一只冰冷的手握住。

澹台燼說:“就這樣。”

他似乎並不在意她面紗下是怎樣一張臉。

兩人走出魔域。

如澹台燼所說,人間正是夜晚,這幾年妖魔橫空出世,人間遠遠不如過去繁華。

朝代變遷,五百年前的夏國沒了,周國也沒了,每一片土地都有了新的王朝。

旱魃讓許多地方幹旱不止,妖魔也曾肆意殺人,可花朝節這晚,卻出乎意料地熱鬧。

街道上甚至有舞火龍的,孩子歡呼著追逐,年輕的女子笑語盈盈。

酒肆開了業,還有猜燈謎的活動。

澹台燼擡手,垂落的紙條落在他掌心,他低笑一聲:“細雨如絲正及時,這就是凡人,脆弱不堪,又頑強如野草。”

他們生生不息,強大的神隕落了,貪婪的魔被封印了,只有最弱小的凡人,永遠存在著,一代又一代,春風吹又生,連某些習俗,都盡數保留了下來。

蘇蘇不知道他是誇是貶,只好站在他身側,充當乖巧聽話的小魔姬。

街邊老嫗招呼蘇蘇:“姑娘,來看看珠子,花朝節為你的夫君串上十二顆同心珠,便可以永遠不分離。”

蘇蘇回頭,目光落在老嫗口中的“同心珠”上。這些只是凡間普通的珠串,冠上好聽的名字,便有了吉祥的寓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