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44.

沈林歡仍記得, 是獻禮國慶的一個晚會,像他們這種學校,哪個學生不是從小各種興趣特長在培養著。

搞這種晚會, 實在是很輕松的。

甚至於報名都不一定能選上。

沈林歡那時舞蹈學得極好, 師從李藝齡老師, 那老師脾氣極大, 收徒格外嚴格, 於是大家都想看看,李藝齡近年來唯一收到的一個徒弟, 到底有多厲害。

但沈林歡不願意參加。她並不是老師的得意學生,無法接受別人以這樣的名義要求她去參加晚會表演。

最重要的, 舞蹈帶給她的痛苦, 遠勝過享受, 她對此事毫無興趣。

每到下課, 文藝委員都要來遊說一遍。

沈林歡漠著一張臉,說:“抱歉,我不想。”

漸漸的,有人開始在背後說她:“嚯,拽什麽拽啊!”

“架子好大。”

“學霸真是了不起。”

第七八次遊說的時候, 陸堯從教室外面回來,撥開一群勸說的人, 笑道:“幹嘛啊, 人不想跳還非讓跳了。不然你們考慮考慮我, 我還挺想參加的。”

他剛剛打完球回來, 身上還帶著洗過臉後的水漬, 那張臉更像是玉質一樣白, 眉發卻濃黑, 他是真的好看,女孩子們難招架,磕磕絆絆地同他說話,問:“真的啊?”

這種文藝晚會,陸堯向來是不參加的,也沒人敢勸。

久而久之,大家都默認陸堯不參加這種晚會了。

陸堯“哦”了聲,“不然我上去跳個舞?”說著,去看沈林歡,“要不咱倆跳個雙人舞?”

沈林歡愕然看著他,眉毛緊蹙。

陸堯便笑,“逗你的,看你嚇的,我不會跳舞,表演個胸口碎大石還行。”

其他女生笑起來,只沈林歡表情嚴肅,這世上幾乎沒有能逗她笑的東西,一度有人覺得沈林歡是面癱。

陸堯最後上台表演了鋼琴獨奏。

沈林歡那時坐在台下,看他穿著黑色禮服,籠在聚光燈下,彈奏拉赫瑪尼諾夫的第二鋼琴協奏曲。

不少人說,看不出來,陸堯鋼琴彈這麽好。

而且,他真的好帥,尤其穿著禮服,仿佛畫裏走出來的貴族小少爺。

陸堯其實會得很多,陸家那時沒像現在這樣顯赫,但也很厲害。在學校裏,很多人捧著他,但他自己其實還是挺隨和的,看起來不像個世家子。

陸家的孩子,一向很有教養。

台上吊燈砸下來的時候,碎玻璃濺了一地,他護住了頭,手上脖子上卻全是擦傷,他壓台表演,本是一個完美的謝幕,卻發生這樣的事。

無數老師和學生湧上去,沈林歡整個人僵直在座位上,腦海裏第一反應是:“如果我答應跳舞,他就不用上台表演了。”

她其實能隱約感受到,陸堯是為了給她解圍才答應晚會表演的。

陸堯被送去了醫務室,校領導全部戰戰兢兢地陪著過去了,陸堯的母親來了學校,原本以為會是腥風血雨,陸家卻沒追究,只是勒令校方全校排查安全隱患。

陸堯身上全是細微的傷,並不嚴重,只是處理很麻煩,他皮膚本就白,那傷顯得觸目驚心,上課的時候,沈林歡寫作業的動作都比平時輕,害怕碰到他。

好幾天,沈林歡都處在一種復雜的情緒裏。

那情緒莫名,卻深刻。

以至於後來很多年,沈林歡還是會記得。

還是會心有余悸,以至於成為一個心病,毫不猶豫地去捐了一棟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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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堯眼底情緒翻湧,他想起來那件事了,太過於久遠,而且他壓根兒都沒放在心上。

雖然驚心動魄,但他傷得不重。那些輕微的皮肉傷,甚至都沒塗藥,只是消了毒清理了玻璃碎屑,等它自動痊愈。

他還拿這個逗過沈林歡,說:“我要是留疤了,你得對我負責啊!”

後來恢復得很好,他又說:“沒有留疤我還挺遺憾的。”

陸堯想不起來那會兒沈林歡是什麽反應了。

印象應該是很冷淡的,作為同桌,她好像只有禮貌性的關心一句,其他就沒反應了。

只是直到這一刻,陸堯才陡然得到答案,“你心疼我啊?”

沈林歡覺得難為情,但還是點了點頭,“嗯。”

她不是個感情淡漠的人,只是很能壓抑自己情感,有時候甚至連自己都能騙過去。

陸堯克制自己瘋狂想上揚的唇角,去咬她的耳垂,把人整個圈進懷裏,聲音帶著愉悅,“再說一遍,你怎麽著我?”

沈林歡想躲,想把自己完全藏起來,不看他。

可躲無可躲,陸堯甚至特意把她拉進懷裏,看她的表情,“沈林歡,你看著我的眼睛。”

沈林歡擡頭去看他,他的眼睛比星辰還要璀璨,以前就納悶,怎麽會有人長得這麽恰如其分。

陸堯被她眼一盯,整個人從後背開始麻,從那張向來淡漠的眼神裏,竟奇異地看到了深情的意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