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章:相互呼應的野心

然戰場之上,她終究是個將軍,不是需要他悉心照料,分神相護的柔弱女子。偷得片刻安寧後,桑祈正好看到自己剛才的戰馬,便擦了擦手中利劍,起身,不加留戀道:“我去了。”

“嗯。”晏雲之淡淡應了一聲,溫然囑咐了句:“小心些。”

桑祈便朝他一笑,縱身躍下他的馬背,趁亂穿梭過人群,來到自己的馬上,又策馬返還來找他,朝他使了一個慧黠的眼色。

二人並肩齊驅,相互照應,劍法配合得默契無間。抑或是他正面誘敵,她悄無聲息地從背後給予致命一擊;抑或是她吸引住敵人的圍剿,他行雲流水的劍術鬼魅一般將萬軍一一斬落。一路過關斬將,所向披靡,幾乎毫不費力,便來到了敵軍後方,直面對方主帥。

擒賊先擒王的道理,二人不用言語,就有這種默契。

面面相覷,對方領軍眸光一蕩,喚了聲:“二小姐。”

桑祈卻冷眼相看,一言不發,直接出了手。

沒過多時,在大司馬和左將軍的帶領下,幾人合力,擒獲對方兩員大將後,大燕的兵馬獲令撤回了城中,主動結束了這場膠著的戰鬥。

西昭人則似乎是因為這次來的人數眾多,覺得根本就用不著攻城器械,沖車高櫓都沒出動,待到平津城門落下後,便也暫停了進攻。

雙方各有傷亡損耗,分別休整旗鼓。

桑祈將自己帶回來的人五花大綁,押到了議事廳。好奇的眾將們紛紛趕來,都想聽一聽這些人通敵叛國的理由。

晏雲之解了戰袍,端坐在上位,淡漠的目光停留在地上跪著的兩個人身上,又看了看桑祈,似有疑問。

桑祈心下了然,擡手分別指了指二人,介紹道:“左邊這人名為桑光耀,是我一個遠房堂兄。右邊的名為李裳,原來是我家的一名仆役,後被父親看中,培養成將領,留在茺州輔佐。”

多的話她也不想說,只用審視的眼神端詳著二人,眸光幽深,緘口不言。

屋內的另外幾個人開始竊竊私語起來。

晏雲之輕輕咳了一聲,眾人又立刻閉嘴了。

然而任他如何審問,此二人都死不開口,說什麽也不肯說出自己叛逃的始末。甚至連不得已,動了刑,也沒能撬開二人的嘴。

自始至終,二人始終挺直著腰板,看起來竟然還挺傲骨錚錚,不肯屈服的模樣。不得已,只好下令先將二人關押起來的時候,桑光耀才終於肯開口說句話,只道是有些話,只想與桑祈一個人說。

一時整個房間裏的視線,都凝聚在桑祈身上,桑祈在這探詢的目光中,目不斜視,鎮定自若地,微微點了點頭。

晏雲之便擺擺手,示意大家先退出去,並且自己也暫時離開,轉身幫她帶好了門。

議事廳裏,只剩下了昔日有過交情的三人。

一時沉寂無聲,空氣也凝滯了片刻。

桑祈方才站著,這會兒尋了個正面對著二人的位置坐下來,兩手交叉而握,冷聲道:“有什麽話,說吧。”

沒想到桑光耀被俘以來,說的第二句話,竟是一句溫和的感慨,像所有親眷多年再見那樣平常,道:“桑祈,你長大了。”

桑祈設想過千萬次對方會說什麽,也沒想到是這句話。呼吸一滯,只覺心湖被投下了一顆落石,開始動蕩不安。

不用她問,對方自己開口說了下去。

他說:“你放心,我們沒有背叛大燕。”

桑祈只覺這是自己從小到大,聽過最無恥的一句話了,不由得雙眸一瞪,笑出了聲來:“哈哈哈……難道你要說,剛才的一切,只是我們所有人共同做的一場噩夢而已,實際上並未真實發生過嗎?”

面對她的嘲諷,桑光耀無動於衷,只平靜地又重復了一遍:“我們沒有背叛大燕,只是背棄了桑家直系,也就是你。”

這番話從他嘴裏說出來的語氣太平常,太冷靜,內容卻又那麽非同尋常,桑祈不由又是一怔。

只聽他繼續道:“桑祈,桑家三代人,為大燕盡職盡忠,浴血沙場。可是朝堂中留下的,卻只有直系正宗的名字。我們這些旁支,一樣在賣命,回報卻遠遠不如付出。沒有人為我們歌功頌德,甚至連邊境安定之後,我們都不能回到洛京,榮歸故裏,同你們一起享受榮華富貴,而是還要鎮守在荒涼的茺州。”

“……”桑祈不太懂他話裏的邏輯,蹙眉道:“此話怎講,即使我出身直系,你出身旁支,可我們都姓桑。每一份屬於桑氏的榮耀,都是我們共同擁有的啊。”

桑光耀笑笑,搖頭道:“不,你就是你,我就是我,我們不能混為一談。我們之間,就像是下品與上品之間,存在著難以逾越的鴻溝。所以就連同一套武學槍法,傳授給我們的都有所保留。能夠統帥桑家所有軍隊的號令,也只能在本宗手中,永遠到不了我們手裏。就比如桑公薨歿,桑家的當家也只能是桑崇。哪怕他身體殘疾脾氣古怪,也遠遠輪不到我們當家作主。甚至,就連輪得到你一個女子,也輪不到我。這血緣的壁壘,就像銅墻鐵壁一般,不可撼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