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三章:此間風雨大作 為親愛的

經歷了前次事件,和這次相聚,桑祈隱約明白,自己只要還在洛京一天,只要還是屬於這世族階層的一份子,就永遠與晏雲之有著千絲萬縷的聯系。並不是她打定主意不再見他,便憑一己之力就可以做到了的。於是對於命運的固執安排,不免又感到有些挫敗。

師父這日叫她和閆琰一起上山,她雖然覺得有可能又碰到晏雲之,可還是不得不硬著頭皮去。

一路馬車顛簸,心也隨之起伏。

其實她心底是想見他的,這一點她當初騙不了蘇解語,現在也騙不過自己。

洛京又下起了雨。

與之前的陰雨連綿不同,這一次天氣說變就變。方才還萬裏無雲的天,一下子便狂風乍起,豆大的雨點瓢潑而落。

桑祈忘記帶傘或鬥笠,只得下了馬車,拎著裙裾,用手徒勞地擋在頭頂,快步跑進觀內。才不過一瞬的功夫,就被澆了個透心涼。

閆琰比她早到些,避過了這場禍患,正在屋裏跟晏鶴行說話,一見她的落湯雞造型,忍不住不厚道地笑了出來。

她捋著頭發上的水,白了他一眼,又皺眉看著自己緊貼在身上,濕透了的衣裳,有些發愁。看樣子這雨不知道什麽時候會停,若是不出太陽的話,她難道就一直這麽濕著?雖說不至於太透亮,可怎麽說都不舒服啊。

想著,求助地看向晏鶴行。

晏鶴行攤攤手,泰然自若道:“老夫也不知道會突然下雨,木柴都在外面淋著呢,沒法給你烤火。”

桑祈只得垂下頭,又嘆一口氣,拖著濕漉漉的衣裳往桌邊走。閆琰趕忙避讓,生怕她把水抖自己一身。

桑祈便上前,故意用頭發在他面前甩。

“唉,師父,你看師姐這是不是明目張膽地欺負人?”閆琰尖叫一聲讓開,往晏鶴行身後躲。

晏鶴行穩如泰山,巋然不動,低眉喝了口茶,呼氣道:“啊……是啊。”

“什麽欺負人,師姐這是想跟你有福同享有難同當,有奶酥餅一起吃,有大雨一起淋。你看看我,多涼快。”桑祈一本正經地說著,就要擡手去拽他。

晏鶴行依然穩如泰山,巋然不動,放下茶盞,又呼了一口氣,道:“也有道理。”

閆琰算是徹底看出來這老頭靠不住了,快速落跑。

二人正打打鬧鬧著,門又開了。

桑祈心頭一跳,停下腳步看去,只見果然是晏雲之來了。

他撐著寬大的油紙傘,大夏天的卻披了個鬥篷。傘是黑的,鬥篷是黑的,長發也是黑的,彼此搭配,便與往日的一襲白衣勝雪不同,給人一種格外沉穩內斂,威嚴有度的感覺。

桑祈和閆琰自覺地又變回了學生身份,腳步一停,都不好意思再打鬧下去。

晏雲之則收了傘立在門口,一解鬥篷,丟在一邊的桌案上,露出內裏幹爽的白衣,又恢復了平常的模樣,擡手朝桑祈丟過來一樣東西,道:“給你。”

桑祈下意識地一接,拿在手上一看,發現是一件衣衫。

男式的,晏雲之的衣衫。

詫異地看向他,只見他面色如常,抖了抖衣袖坐下來,解釋道:“也是出門之後才知道要下雨,車上就這麽一件備用的衣裳,你湊合換換吧,別等下著涼了還得我們照看。”

雖說穿他的衣服好像很不合適,可這個時候要是還冒著感染風寒的危險,堅持故作扭捏,就是她不識趣了。桑祈便面色微紅,點點頭,借用師父的內室換衣服去了。

再出來的時候,著了他的長袍,造型有點奇怪。

她在女子裏其實已經算是身量高的了,奈何晏雲之修長挺拔,衣服穿在她身上,好像長裙一樣拖了一地,就連想把手從袖子裏伸出來,也要捋上半天。

閆琰於是又忍不住笑。

桑祈白他一眼,怕走起路來踩到衣裳跌倒,只好緩緩在地上蹭著,尋了個位置坐好。

偷眼看向晏雲之,他倒是淡淡品著茶,沒什麽異樣的表情。

閆琰湊上來,擠眉弄眼地問:“師兄,你可就帶了這一套備用衣裳麽?”

“是。怎麽?”晏雲之吹著熱茶,雲淡風輕地問。

“那我要是也淋著了可怎麽辦?”閆琰嘆了口氣,假裝很為難的樣子。

只聽晏雲之平靜道:“光著。一個大男人,有什麽可害羞的。”說完,還擡眸掃了他一眼,一臉的不屑。

閆琰瞪大眼睛,看看他,又看看桑祈,而後開始陰陽怪氣地連連咳嗽。

桑祈本來已經夠尷尬的了,聽他在那兒故意沒個好動靜,擡腿就踩了他一腳,嗔道:“淋著的分明是我,你倒感染風寒了是怎麽著。”

閆琰連忙告饒,齜牙咧嘴笑道:“不不不,我這不是風寒,是針眼……”

桑祈臉色更紅了,扯著衣袖,繼續瞟晏雲之,見對方依然平靜自如,不由心裏暗暗嘆氣。想著閆琰就是不懂事,大師兄這麽光風霽月,行事磊落坦蕩的人,哪裏會對她有什麽曖昧的心思呢。帶了一套,就只是個巧合而已嘛,畢竟正常人準備備用的衣裳,一套也就夠了。不然呢?還準備一車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