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荷包氣味不錯,我收下了

桑祈是後來回家,問了蓮翩關於嚴家三郎和清玄君的事情,才知道今兒自己認識了兩個怎樣不得了的人物的。

彼時蓮翩大呼小叫地嘶吼:“小姐,你這半年多在洛京算是白混了!居然連長歌當哭的嚴三郎和迎鶴為妻的清玄君都不認識。”吼完又扯著她,非要她講講清玄君到底長個什麽模樣。

桑祈回憶了半天,只記得那個枕在自己腿上一股酒味兒的頭。

心目中謫仙一般的人兒被做如此形容,蓮翩對自家小姐的審美能力失望得哭天搶地。

有什麽可大驚小怪的,不都是一個鼻子兩個眼,桑祈蹙眉打量她,不明白她為何如此激動,只將妻字聽了進去,反問:“那成天宿醉不醒,放浪形骸的哥們兒,竟然有妻室了?”

“並沒有。”蓮翩一聽,立刻反駁,從失望中奮起,收拾好情緒,正色道:“卻說當年清玄君年紀也不小了,有陣子家裏非對他逼婚。清玄君二話不說,次日便給自己養的仙鶴披上蓋頭,穿上喜服,拉著它拜了堂。氣得父親當場犯了咳喘症,兩個郎中搶救半天才給救回來。”

桑祈想象了一下,只覺那畫面太美,不忍直視,確是他的風格。樂得眼淚都要出來了,問:“後來呢?”

“後來鬧到皇帝那兒去,皇帝竟然覺得挺有意思,認同了這門親事。”蓮翩說著,一臉惋惜,“從此清玄君雅士之名更盛,可再沒姑娘能惦記他了。”

桑祈品著這番話,若有所思地點點頭,“所以,還是有妻室。”

“……非要這麽說倒是也沒錯。”蓮翩抿著唇,好不樂意承認這一點似的。

便聽桑祈傷感道:“難為那鶴了。”

“……”

而後嚴家三郎的故事,桑祈費了好大勁,哄了好半天才套出來。方知此嚴非彼閆,他和閆琰並非同宗,而是來自舊都臨安的世族。據說原本是巫術世家,把持著歷朝歷代的禮儀祭祀。家族歷史可以追溯到大燕前朝,再前朝,直到史料語焉不詳的年代。

可惜大燕最近一百多年來崇尚修道,巫術不行,嚴氏族人現在也就沒什麽事做了,只享受著民間的崇高聲譽,偶爾也在朝堂上謀個差事。只有極少部分人,還以國祚命脈守護者的身份要求自己,比如三郎嚴樺。

所以,他活得高尚,卻也艱苦。曾悲怒交加,一路狂奔到山水窮盡處,放聲豪歌,令天地愴然,神鬼聞之慟哭。

臘月二十三,小年夜的雪又開始下了。天地間一片肅穆純凈的白。

桑祈凝視著亮如白晝的窗外,好奇當年他所悲,所怒,又都是為了什麽呢?也好奇,與這二人私交不淺的晏雲之,又到底是個什麽樣的人?

雪越來越大,視線愈發朦朧,她覺得自己認識他愈久,便愈看不透他了。

但有一點,她心裏隱約有一種感覺,覺得晏雲之不收荷包,只是存了心地戲弄她,等過了年,到正月十四的時候,他便會收,也會答應自己一起去上元節燈會。莫名的,缺乏真憑實據,只憑直覺,她也不知道自己是哪裏來的自信。

於是,國子監年前最後一日上學的時候,桑祈和其他弟子一樣,逐一給博士、司業、祭酒行過稽首之禮後,踏踏實實地回家了,並沒有特別去打擾晏雲之。整個休沐期間,改吃吃,該玩玩,該練武練武,讓自己好好過了個年。

到了初八,文武百官的休沐期結束,國子監也該復課了,桑祈才覺時光一晃就過去,自己還沒有樂呵夠,抻了半天懶腰,才被蓮翩從床上拉扯起來。

梳洗更衣都是渾渾噩噩,一去給父親見禮便精神了。

只見桑巍沒在書房裏,竟坐在院中,正同卓文遠下棋,看上去還聊得十分投機。

卓文遠見她出來,還笑眯眯地招招手,示意她過去,好像自己才是這宅子的主人似的。邊笑,邊看似漫不經心地在棋盤上落下一子。

桑巍則壓根沒注意到愛女,全神貫注盯著棋盤,突然猛地一拍大腿,粗聲喝道:“臭小子,又輸你一步。老夫不服,再來再來!”

跟一個晚輩斤斤計較……像什麽話嘛,桑祈微微蹙眉,湊了過去,嗔道:“父親。”

桑巍這才發現她,豪邁地一揮手,道:“閨女,別急,讓爹再跟他殺一盤,絕對逆轉敗局。”

桑祈無奈嘆氣,按下卓文遠要拿棋子的手,拉著就走,道了句:“時候不早,該上朝的上朝,該上學的上學,都趕緊散了吧。”

卓文遠只得連連道歉,回身朝桑巍拱手道:“晚輩放學再來。”

桑祈拖著他走了老遠才甩開,拍拍袖子道:“來個頭,你這到底是來做甚?”

卓文遠步態恢復正常,還是一副嬉皮笑臉的樣子,狐狸似的,勾唇道:“如你所見,陪桑公下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