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或許是因為發燒的鼻音, 又或許是真的忍了太久,這句質問的話聽上去像是哽著細微的哭腔。

委屈和惶然在生病時被不斷放大,莫名而來的洶湧情緒也比平時要敏感數倍。林棉攥著被角的手指尖微微收緊, 忍著一腔低落的情緒, 抿緊了唇沒再說話。

話一出口,林棉別開目光,懊惱地皺起了眉,眼眸還濕潤泛著紅。

剛才她話沒過腦, 一下子就順出來了。

在此之前, 這些話其實已經在林棉心裏憋了太久,但她從沒打算說給闕清言聽。

感情本來就不分對錯, 憑什麽她喜歡闕清言,就要期望從他這裏也得到等同的回應?

何況闕清言已經在追她,在一起或許只是時間的問題。

都等這麽久了, 為什麽不能再等等?

怎麽只是發個燒, 就全說出來了?

床頭的燈色調得很昏暗,玻璃水杯還在安靜地冒著溫熱的水汽。林棉沒敢看闕清言的反應,下半張臉蹭進被窩裏, 自己給自己找了個台階下:

“我沒有怪你的意思……”她的聲音很悶,“我就是發燒有點難受,吃完藥就……”

話說到一半,林棉感覺泛著涼意的手指貼過來, 擦過她的眼角, 隨後替她把被子往下掖了掖。

林棉擡眼看去,闕清言正俯身下來, 離她很近。

“闕……”

沒有被子的遮掩,聲音裏的哽咽就更明顯了。林棉說了一個字, 把話憋了回去,沒吭聲。

闕清言撥開林棉微汗濕的額發,垂眸注視她,低緩道:“你可以不用說話,剩下的話由我來說。”

“我不會為自己開脫。但有些事我不想讓你誤會,也不想讓你難過,所以需要解釋清楚。”

林棉愣怔地看闕清言,聽他道:“之前我有所顧慮,如果很快接受你,別人可能會覺得我的接受是種情感的施舍。”

林棉忍不住紅著眼反駁:“可我不在乎別人……”

“別人怎麽想我不擔心,”闕清言接過話,繼續,“而是我擔心,有天你也會這樣認為。”

林棉心跳猛然快了一拍。

闕清言心裏清楚,把感情說開後,在一起是最直接的捷徑。

但壓抑了多年的喜歡突然有了回應,在最初的狂喜冷靜下來後,林棉可能會面臨自我質疑的階段。到時候她可能會有諸多的不安全感,甚至會質疑這段感情的持久性。

而闕清言不希望兩人在感情尚未穩固的時候,就為此埋下隱患。

因此他沒有選擇那條捷徑,而是選擇重新追求她。

“你值得我所有的費心追求。”闕清言頓了頓,又道,“但我沒有考慮過你的真實想法,是我的錯。”

林棉愣愣地聽著,心裏那點不安和委屈漸漸掃蕩而空。

“現在看來,是我考慮不周。”闕清言這麽多年抉擇錯誤的次數屈指可數,對著林棉卻能把自己所有的抉擇都給否定掉。他替她擦掉眼角的濕潤,聲音低沉下來,“以後不會這樣了,對不起。”

他沒有對不起她……

闕清言想得要比她周全得多,也長遠得多。

林棉眼眸氤氳了些水汽,剛壓下去的眼淚又不受控地湧了回來,連忙別開眼蹭了下被角。

“我不是委屈才哭的,我沒有……”林棉忍著哽咽,聲音斷斷續續,小聲解釋,“我沒有想哭,我就是……”

本來她也沒想哭,但聽到闕清言的道歉,眼淚突然收不住了。

林棉解釋不清,深呼吸了下,索性紅著眼道歉:“我不知道你是這樣想的……我應該問你的。”

闕清言修長的手指托著林棉發熱的臉側,拇指指腹耐心地擦掉她的眼淚,“以後不用問,這些我都會告訴你。”

林棉不想在闕清言面前哭,快煩死自己這麽扭捏的樣子了,剛想重新把臉重新埋回被子,就聽他又道:“我的解釋已經說完了,接下來的話比較重要,再撐一撐,聽我說完。”

“我不會再追你了,”闕清言道,“但是我在追你時候說過話,以後對你仍然有效。”

他以前說過,無論她向他提什麽要求,他都會答應。

怕林棉又跟倉鼠挪窩一樣埋被窩,這回闕清言的聲音帶了些哄人的意味。於是林棉聞言很乖地沒再動,扒著被子等著他的下文。

闕清言眸色深暗,注視她半晌,才開口:“讓你等這麽久,以後不會再讓你等了。”

“……”

林棉臉側掛著半幹的淚痕,等緩過來這句話是什麽意思後,意識轟然潰散,完全僵愣住了。

他是……答應跟她在一起了嗎?

“本來是想讓你來決定要不要答應我的追求,但是現在看來,最按捺不住的人是我。”闕清言眼角眉梢帶了些笑,沉緩道,“就算你今晚不說,我也克制不了多久。”

這番話像撫過林棉心尖上最柔軟的部位,酸脹感隨著雀躍鋪天蓋地而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