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聖誕玫瑰剛剪下來沒多久,連枝葉都修剪得很漂亮,沈瑯掐好了時間,送到肖聞郁手裏的時候花瓣還嬌嫩鮮妍。

作為從小被沈老爺子以名媛淑女培養長大的大小姐,沈瑯是個非常懂生活情調的人。而當一位有情調的人還擅長調情,甚至費了心思討好對方的時候,就更容易打動人了。

但肖聞郁手裏拿著花,面容沉靜,看不出來什麽情緒。

他垂眸,斂去眼底晦暗灼熱。

沈瑯本來也沒指望他能給什麽反應,正倒著車駛離航站樓,就聽他沉默片刻,問:“要怎麽養?”

她沒想到肖聞郁會突然問這個,笑回:“不用養,剪下來的花過一天就枯了,如果想多留幾天,就找個水杯插起來,養兩天也就謝了。”沈瑯補充,“要是肖先生真的喜歡,改天我再送一盆給你。”

說話間,沈瑯又偏頭看肖聞郁一眼。

一個西裝革履的權貴精英手裏居然拿著朵少女兮兮的花,她覺得心裏有點癢。

肖聞郁看著內斂高冷,手腕淩厲,但內心指不定有一片不輕易向人袒露情緒的地方,純情到被送了花都要養起來。這種反差對她來說,有種說不出的吸引力。

她好像從來沒真正了解過這個人,他在想什麽,在做什麽,是怎麽走到今天掌權的尊貴地位的,她完全不了解。

沈瑯突然想起她第一次見到肖聞郁的時候。

那天肖聞郁被沈家的司機以養子的身份領回沈宅,據說他的前一任養父養母跟隨親生兒子移民出了國,接著隨意安頓了這個仍在國內上大學的養子。說是安頓,說白了,不過是變相的拋棄。

肖聞郁那時候還在國內名校就讀,拿著不上不下的助學貸款和獎學金,跟著導師同時做著三個項目掙外快,在得到沈家的資助前,衣食都非常拮據。

那天沈瑯正好從沈家投資的一家滑雪場滑雪回來,在客廳裏碰上了突然出現的青年。

肖聞郁站在沈宅那套紅木鴕鳥皮的沙發旁,並沒有坐下。

他一身的黑色長棉服,款式很舊,褲腳也洗得發白。眼前的背影脊背挺得筆直,聽見聲響也並沒有立即轉過頭來,沈瑯新奇地繞到前面去看,看見眼前的青年五官異常清雋英挺,氣質冷感收斂。

被人輾轉拋棄兩次,還不悲不怒,像把收了鞘的刀。

“我叫沈瑯,你就是老陳的養子嗎?以後你跟老陳姓陳,還是叫原來的姓?”沈瑯又問,“你怎麽不坐?”

面前的沈瑯唇紅齒白,看起來漂亮又精致,天生就嬌貴。肖聞郁定定盯著她看了幾秒,斂了眸,只說:“我姓肖。”

他和她是兩個世界的人。

肖聞郁跟沈家格格不入,因此也成了眾矢之的。

沈瑯好奇像肖聞郁這樣的人居然能待在沈宅的環境裏,對他一直很感興趣,偶爾隨手幫幾個小忙,閑著沒事就去逗人家打發時間,惹了他不知道多少回。

現在的沈瑯同樣對肖聞郁很感興趣。

名利場的尊卑歧視,資本場的明暗較量,他是怎麽一步步走到現在的?

肖聞郁一回國,就有陸續不斷的電話打進來,十分鐘內他已經連著接了三個匯報電話。沈瑯朝副駕駛座上的男人看了好幾眼,突然蹙起眉,轉過方向盤,在道路邊停下了。

“……恒新將注資八十五億,占合資公司百分之四十的股份。你們談得如何不是我關心的事,但恒新最終要拿到合資公司的戰略管理經營權,今天內必須擬協議。”肖聞郁說完,掃見沈瑯發白的臉色,倏然收了聲,“先這樣。”

他掛了電話,聲音沉下來:“怎麽了?”

“有點不舒服。”沈瑯按著胃,疼得睫毛都在顫,彎起笑回,“偶爾的毛病——肖先生有空嗎?幫我翻一翻那個盒子裏,應該還有……”

車前儲物櫃裏有個小盒子,肖聞郁利落地翻找過去,他以為盒子裏放的是胃藥之類的,沒想到是幾包散裝的小西餅。

看日期,再晚兩天就該過期了。

“……你胃疼就吃這個?”肖聞郁的聲音繃緊了,轉眸看向沈瑯,省去過渡直接問,“平時你都不吃早餐?”

沈瑯接過餅幹,驀然被連著質問,難得磕絆了下:“偶爾……”

偶爾吃早餐。

平時事務所接的項目不少,沈瑯所在的金牌E組更是大項目聚集地。平時沈瑯做方案出報審圖的時候,忙起來就是連著加班熬夜,作息不規律,早餐也囫圇應付了事。今天早晨她來接機,剪了玫瑰就來了,忘了要吃早餐。

都能記得不著調地調情,就是不記得吃早餐。

沈瑯又示意放在肖聞郁座位旁的那瓶礦泉水:“肖先生……水。”

肖聞郁遞給她前不動聲色隔著瓶身試了試水溫,車內開著暖氣,水溫不涼,才遞過去。沈瑯疼得眼尾都泛紅,面上卻還是那副不經心的模樣,肖聞郁就快繃不住了,壓抑了片刻才盡量平靜地開口:“下車。我來開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