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5章

蘇苒之微微側身, 沒有受田慎寧這一揖。

一想到她小時候閱讀過的話本大多都是出自田慎寧之手,她對田城隍就打心眼兒裏感覺親近。

在田慎寧起身的時候,她笑道:“恭喜田大人。”

田慎寧原本是狀元出身, 又當了多年的說書先生, 整個人書卷氣很濃。

現在手握一府生殺大權, 外加仙韻傍身, 肅殺中透著文雅, 看起來像一位儒將。

此刻, 這位儒將嚴肅的面色繃不住,雙眼中透著欣喜。

“自從我成為城隍,日日想著給仙長報喜。卻又找不到契機,哪想到此回出府辦事, 居然能巧遇仙長,當真是慎寧之幸。”

蘇苒之道:“田大人客氣。今早出門我便聽到喜鵲叫, 才出門沒多久就遇到您, 不勝歡欣。”

田慎寧一直以為像蘇苒之和秦無這樣的仙人, 一定是住在天上的。

但聽蘇仙長這意思, 好像是住在附近?

蘇苒之沒有賣關子, 遙遙指著雲水鎮, 道:“石山腳下那個比較繁華的小鎮, 我就住在鎮子裏。”

在她指路的時候, 腳下的黃泉路寸寸消退, 兩側冥河的水聲也遠去,只剩下周圍農家佃戶堵灌溉渠水的響動。

田慎寧見蘇仙長不動聲色的破了他的‘攔路’術法,一點也不驚訝。

只覺得這樣的法術當真高明,他欽佩不已。

他擡頭遙遙看著那片屋舍,認真道:“慎寧記下了, 日後定來拜訪仙長。”

“在下當掃榻以待。”

因著昨日下了一天的雨,農田灌溉足夠,今日便省下渠水灌溉。

農人們紛紛用現成的泥巴或者石頭給渠水改道,原本沒怎麽注意外面這條小徑上的行人。

但因為蘇苒之和秦無走來時,氣質太出挑,有一位年紀不大的莊稼漢忍不住多看了兩眼。

哪想到看完後,垂頭彎腰忙活幾息時間,再擡頭居然看到了三個人?!

“誒,那個秀才老爺打扮的讀書人什麽時候冒出來的?我怎麽都沒看到。”

旁邊的漢子頭也不擡:“咱們一直忙活,哪兒能時時注意,肯定是走來的唄。”

“不是,他憑空出現的啊!”

絡腮胡漢子道:“你眼花了吧。”

說完指揮他搬了另一塊石頭來,繼續給水渠改道。

田慎寧跟蘇苒之和秦無說了幾句後,又得趕緊忙活他上任城隍後,出府辦的第一件事情。於是匆匆道別了。

而那位確認自己看到兩人變三人的漢子給一塊石頭挪好地方,再看過去——又稱倆人了!

旁邊漢子見他一臉見鬼了的神情,笑罵:“這小子,昨晚跟婆娘摟了一夜吧?怎麽這麽魂不守舍的,喂,別再發呆,當心這石頭砸了你的腳!”

出神的漢子果然懵了一下。

旁邊的男人都笑起來:“石頭都放下了,唬你嘞。怎麽還沒回過神來?”

漢子撓撓頭,見周圍人當真啥都沒看到,他只能當作自己昨兒睡太晚眼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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田慎寧匆匆趕落,無暇顧及這些,蘇苒之卻感知到了周圍‘人氣’的微弱變化。

自從前日她從夢境中醒來,並且感覺自己好想沖破了什麽桎梏後,她這雙眼睛所能‘看’到的東西就更多了。

昨兒下了一天的雨,她便睜了一天眼睛。當了一天的瞎子。

因為她一閉上眼,所‘看’到的,就不單單是實際存在的東西。

還有一些微妙的變化,她都能提前感知到一部分。

比如那只雞,還有這個自己把自己嚇懵了的農人。

蘇苒之垂上眼時,腦海中浮現的是這個農人在大家都回村後,悄悄跑出來查看這裏的地上是不是有什麽坑,不然怎麽會平白多出來一個人?

想了想,她感覺好像是自己和田先生將人家嚇到的。

於是她給地上留了一兩金子,權當補償。

蘇苒之現在真有點不大喜歡合眼。

她所能‘看’到的東西太多了,紛紛雜雜。萬事萬物無時無刻不在變化,但凡稍微帶了一點變數的,又在她目力所及範圍內的,全都能在腦子裏過一圈。

這樣當真讓人目不暇接,心力交瘁。

這種情況還沒法給秦無說,因為天道限制,她說不出口。

因此,蘇苒之盡可能的不去閉眼。

兩人走了大半日,就到了嶺南影山腳下的村子裏,這裏叫長富鎮。鎮如其名,蘇苒之打眼掃去,果然看起來很富庶。

臨街開了一排整齊敞亮的客棧,每間客棧門前都插了一把故意做舊的小旗子,上面寫了一個‘酒’字。

從山上吹下來的寒風將酒旗吹得獵獵作響,裹著厚厚襖子的小兒在門口熱情的招呼著客人。

“咱們的酒可是給皇上進貢過的,絕對好喝,有果味的,還有最厲害的烈酒,保管叫你們三碗不過崗!客官們可要進來瞧瞧?”

看來,蘇苒之和秦無從落神嶺出來的這幾個月,百姓們的生活也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