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9章 雜魚鍋·中

鳳如青啼笑皆非, 她這一生,聽起來年歲很長,足足七百多歲了,可是大多都是在極寒之淵之下渾渾噩噩, 當真清醒的時日不足百年。

她經歷過很多事情, 遇見過各種各樣的人, 她還當真沒有遇見過同淩吉一樣瘋狂的人,也沒有遇見過同淩吉一樣矛盾的人, 看上去純良,實則殘忍。

分明生得比真的神仙還充滿神性,卻行事狠辣如惡鬼, 連自己都能算計進去。

鳳如青為淩吉修復著傷處, 她如今乃是上神,神力自然浩海般寬厚不絕, 方才引妖獸進熔巖, 她只用了很小一部分, 此刻修復起淩吉的傷處,才是當真消耗良多。

淩吉是引妖獸進熔巖的大功臣,這麽多人看著呢, 他是為救她受的傷,鳳如青不可能不管,至於他不惜傷害自己的目的是什麽,倒也不必被這些人知道。

傷口肉眼可見地恢復,世人都知真神可以活死人肉白骨, 卻從沒有人親眼見過真神耗費神力去救誰, 因為世間自有因果輪回, 擅動因果, 不是慈悲,是擾亂輪回的大罪。

不過淩吉本就不該絕生機,他傷不致死,還是“為她而傷”,鳳如青索性以神力徹底將他傷及的五臟內府,甚至皮肉都修復得完好如初。

圍觀各族見鳳如青如此,有人嘖嘖驚嘆,贊鳳如青真神慈悲,有人竊竊私語,羨慕鳳如青神力浩瀚。

宿深領族人在遠處圍觀,很想上前提醒一句,“姐姐他是裝的,莫要被他蒙騙”,但終究還是沒有走上前來。

鳳如青如何不知淩吉是裝的,或許是她不想在眾人面前揭穿,亦或者……如當初微醺之時允了幻化成他人模樣爬床的自己,縱著他罷了。

宿深想到這裏,神思一陣恍惚,他不由得想到自己與鳳如青在一起之時,他時常想知道她的底線在何處,於是多次蓄意撒嬌,可無論什麽事,鳳如青都一貫縱著他。

宿深總覺得患得患失,總覺得她或許是因為不太在意,才不與自己吵架,頂多無奈地搖頭,嘆口氣道你都過百歲了,為何還小孩子心性。

他一邊喜歡這種好,一邊又怕著她有哪天突然收回所有,因此戰戰兢兢,敏感多疑,使出了渾身的解數,生怕他的噩夢成真。

可他真的做出了違逆天道之事,他以為鳳如青定會震怒斥責,可她怒也怒了,打也打了,最後還是生生為他扛下了天罰。

宿深那時才開始體會到她對他的用心從未少過,哪怕是他自己強求來的,她也未曾如他想的那樣,將他當成個玩物。

她為他挑選的那些功法,手把手交給他的那些功法,無一不適合他。

宿深悔自己實在太傻,他見她愛人王,愛鬼王,光是偶然間驚鴻一瞥的旁觀,也嫉妒這份柔情到發狂,但當真抓在手中之時,他卻未曾好好珍重,跌跌撞撞,終究是摔碎了手中珍寶。

如今他滿心愧疚後悔,想通了一切,卻不能再去奢求她回頭,宿深看著她拍打淩吉的臉,轉身帶著族人悄無聲息地離開了。

她說情愛只是生命很小的一部分,她算是親手教他走到如今,她說的話,宿深當然相信。

而注意到淩吉是在裝昏的人,又豈止是宿深一個,參商鬼王一眼便看出,但鬼氣之下,他是何種表情,無從查看。

熔巖與妖獸碰撞的烈火燃燒殆盡,白禮很快收回視線,也悄無聲息地帶著鬼眾走了。

鳳如青當真要當場笑出來了,她不僅修復了淩吉的傷處,以神力這般一滌蕩,就算是個沉珂滿身的凡人,也該醒了。

但淩吉還是癱軟在她手臂之中,魔眾沉默立在不遠處,無淩吉的命令無人膽敢上前,鳳如青倒是不知魔尊大人如此的能屈能伸,竟是耍起賴了!

修為高深的修者有些反應過來搖頭散去,倒是淩吉這一身的血汙,還算一層遮羞布,掩蓋著他正在耍賴的事實。

鳳如青不得不傳音入耳,讓魔尊大人要點臉。

“起來吧這麽多人看著呢,你不就是想要我去魔族,我晚些時間會去,備好酒菜等我。”

鳳如青這話一說完,淩吉頓時“悠悠轉醒”,神色竟然令人看不出任何異樣,先是茫然,而後清醒,感知傷處,和鳳如青道謝,站起來,一氣呵成。

圍觀的各家修士,也逐一散去,只余留守熔巖的一些弟子。

淩吉也走了,鳳如青看著他騎著魔獸遠去,半晌嘆息般地笑了一下。

轉頭她便收斂了這略顯輕浮的笑意,走到正好與各家仙首談話結束,準備禦劍而去的施子真面前。

“師尊,我隨你一道去懸雲山吧。”鳳如青擔憂地看著他的臉色,不算好,難不成是因為阻截這妖獸消耗過多?

仙骨開裂非比尋常,極難修復,施子真還是個三扁擔抽不出一個屁的悶葫蘆,她只好格外的看顧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