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第一條魚·人王(第2/3頁)

鳳如青明顯能夠感覺到身邊這被稱為六皇子的男人,爆發出的強烈恐懼,可他卻偽裝得非常非常好,冷冷瞥向馬車外那一群渾身浴血面色不滿的劍客們,片刻後說道,“畫眉,扶我下車。”

鳳如青靠著車壁反應了一會,才知道這六皇子是叫她。

她現在還在死去的婢女身體裏,像極了那奪舍的妖魔一樣,頂替了別人。

不過那畫眉已經死了,她不是奪舍,頂多是……借舍。

猶豫了片刻她到底是當著這群人的面表演一個原地死亡,還是暫時做畫眉,不過看著這六皇子慘白的還帶著她口水的後頸,鳳如青選擇了後者。

這麽好吃的魂魄可不好遇見,況且他的魂魄很奇怪,香得離奇,還隱隱纏繞著一縷很細很細的紫氣。

鳳如青因著這口感,張開了嘴,發出了一聲十分生澀的聲音,“好,公子。”她先前聽死去的婢女叫他為公子來著。

這聲音很不順暢,低啞難聽,畢竟六百多年沒有開口說話,她適應身體倒是還算快,朝前爬了一點,順著前傾的車轅下了車,這才回頭將手朝著她新鮮出爐的公子伸過去。

六皇子,其實不是什麽六皇子,他只是生活在冷宮,自小被人毒害厭棄,連皇帝都忘了有這麽個兒子的卑賤之人罷了,他連名字都是宦官取的,叫白禮。

本以為會在冷宮之中孤寂到死無人知的人,現如今卻因為真的六皇子死了,老皇帝也快死了,竟還得了這死人不用的六皇子名號,當真諷刺。

這些人也就是為了諷刺他,才會故意這麽說,他心中潑天的仇恨,面上卻一絲不顯,只擡手搭在他僅剩的婢女手上,走下了馬車。

“呦,看看這金貴的,六皇子果然和我們這幫糙人不一樣呢,這地上滿是血腥的,沾了腳多不吉利,不若我抱著皇子殿下走吧?”

帶頭的壯漢,看上去是殺紅了眼,說話的調子都怪怪的,帶著血氣和想要找茬的意味,好像羞辱一下面前這個人,他們那些死去的兄弟就能詐屍一樣。

白禮明顯地一僵,手指微微戰栗起來,可即便是這樣,除了抓著他手的鳳如青能感覺到之外,他還是維持那副樣子,並沒有因為這男人說的話有什麽表面動容,更沒有做出屈辱的樣子。

他自小被人羞辱到大,什麽樣的事情都遇見過,知道羞辱人的人,就是為了看人露出屈辱的表情,以此得到快感,他偏不做。

白禮繃得像個翩翩公子般,矜貴地下了馬車,他現在得了個死人的六皇子名號,小命都捏在別人的手裏,就必須得有真皇子的樣子。

繡金的靴履踩在地上,純白的邊沿沾染上血色,鳳如青想到了什麽,短暫地怔了下,下一秒,便下意識地擡手,接住了挑事的男人朝著白禮的臉上探出的劍尖。

長劍才見血,鋒利至極,她手心頓時被割裂,血順著她細白的腕子蜿蜒而下,有種讓人驚心的感覺。

一眾挑事的男人都愣住了,白禮也是。

鳳如青這麽做了,卻不知道自己為什麽要這樣,她很快收回了手,那男人的劍尖也隨著她收手下垂。

她將手掩蓋在寬大的袖子裏面,藏起飛速愈合的傷口,一眾男人這才正眼看了一眼這唯一幸存的主仆二人,冷笑一聲,卻是看著鳳如青說,“想不到六皇子到了這步田地,還有個如此忠心的狗。”

白禮抿緊嘴唇,鳳如青根本在神遊,等到一眾人上了馬,白禮好歹得了一匹馬,而她得跟著馬屁股後面跑,還要在她身上拴繩子,鳳如青才意識到,這群人這是要活活拖死她。

當然也拖不死,頂多殼子壞了,白禮本來坐在馬上,想要張口,但很快他的手也被人給捆了,捆他的那人把韁繩塞在他手裏,甚至把他的嘴都用布塞上,將他倒扣在馬上,像拉貨物一樣,翻身上馬,還惡意他說,“六皇子,你可要趴住了,我這馬烈得很,若是掉下去……來不及停下,踩了你,你可千萬不要怪罪啊。”

眾人哄笑起來,有個十分猥瑣的男人走到鳳如青的身邊,問她,“馬匹不夠了,小美人兒,要不要跟爺共乘啊?”

鳳如青不知道自己還在這裏幹什麽,她隨時可以死亡,換一片山頭繼續過日子,快快樂樂,沒有身體也挺好的。

可她又看了一眼那個六皇子的方向,正好對上他看過來的視線,他雖然很快就低下了頭,鳳如青卻在他眼中看出了無可奈何。

他想救她,但無可奈何。

她還感覺到了他逐漸彌漫過來的絕望。

鳳如青張口吃了點那絕望,又想起他纏繞著紫氣的魂魄的滋味,於是擡起頭,對著那個不懷好意的男人笑了下,說道,“不用了,我自己跑。”

她這具身體,是死去婢女畫眉的身體,跟著白禮一起從宮中出來的,宮女都是給皇帝預備的,自然好看,只是她常年在宮中戰戰兢兢,見人先低頭,經年日久,無論何時何地,都是一副卑躬屈膝的畏縮樣子,好看卻沒有精氣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