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 明珠蒙塵

司寶樓中的拍賣很快開始, 阮奕的目光都在那幅《冬晨圖》裏。

白雪涔涔的枝頭下,替女兒畫眉的母親……

他早前沒看懂這幅圖,也不知這幅畫出自阿玉之手, 但眼下, 他才全然看明白這幅《冬晨圖》。

畫得是一個女兒在思念母親。

一筆一畫都扣人心弦。

尤其是,畫中的母親那張看不清的臉,讓人一眼難以忘記。

他知曉是阿玉,在想念她過世的娘親……

她娘親過世時, 她尚且還小,其實對娘親的記憶是模糊的。

所以那張看不清的臉,才是整幅《冬晨圖》最耐人尋味的地方。

他忽然想, 應當是冬日裏的某個清晨,阿玉夢到了自己的母親,而後提筆畫下的。

許是當時她正坐在案幾前,擡眸便正對著苑中一株臘梅樹。

白雪涔涔壓在枝頭。

她畫得是那株臘梅樹,和苑中的冬景,好似這對母女只是這苑中冬景的陪襯, 但實則, 她是想將夢見的母親, 藏在這永遠不會褪去顏色的冬晨景致裏……

阮奕微微垂眸, 斂去眸間芒芒碎瑩。

她同他在一處的時間很短, 她離開他的時候也只有雙十年華, 但這三四年的朝夕相處,讓他記了一生……

因為他是傻的,總是她照顧他多些,也從未在他面前顯露過,她也有內心脆弱和難過的時候。

這種不顯露, 就如同她性子裏的驕傲和韌性。

便是藏在這幅《冬晨圖》裏,也是沒有直面她想畫的其實是過世的娘親……

這幅《冬晨圖》曾是公子若的絕筆。

因為畫過這幅《冬晨圖》後,她遇到了他。

她心思悉數放在照顧他身上,沒有再畫過一幅畫。

直至後來去世……

阮奕眸光一直盯在那幅《冬晨圖》上,許久都未曾移目。

若非重活一世,他永遠不會知曉,阿玉便是公子若。

她將最好的年華都給了他。

亦將所有的時間都給了他……

中央看台上,司儀宣布這幅《冬晨圖》的底價是三千兩白銀。

須臾之間,便在來回的叫價中,價格擡到了一萬兩。

阮奕眸間並無多少驚訝。

而後是有三樓雅閣處的人直接出價到了三萬兩,瞬間大廳中便沒有多少人在竟榜。而後一直是二樓與三樓的客人在出價。

有人直接將叫價拔到了五萬兩。

場中議論聲紛紛。

譚悅卻一直沒有出聲。

等到場中的加價聲到了七萬兩,譚悅的目光似是才從那幅《冬晨圖》裏出來,低聲嘆道,“這一幅畫得是真好……”

阮奕轉眸看他。

他記得最後是譚悅拍下了這幅《冬晨圖》,最後在歡迎宴上贈與了陛下。

若無意外,譚悅今日還是會拍下這幅《冬晨圖》。

譚悅眸間微微黯沉,沉聲道,“怎能讓明珠蒙塵呢?”

阮奕微怔。

譚悅沒有看他。

場中的加價聲繼續,譚悅忽然開口,“黃金萬兩。”

場中一片嘩然。

阮奕卻並不意外。

這幅畫,最後本就是譚悅拍下的。

只是他早前並不知曉,這幅《冬晨圖》竟然價值黃金萬兩。

入宮馬車上,譚悅笑道,“我們南順以崇尚書畫為榮,這萬兩黃金華得值。”

阮奕知曉他稍後會將這幅《冬晨圖》贈與東宮。

阮奕這一路馬車上其實並未怎麽作聲。

譚悅忽然問道,“阮寺丞覺得這幅《冬晨圖》畫得如何?”

阮奕沉聲道,“情真意切,畫得很好。”

譚悅嘴角微微勾了勾,“那阮寺丞為何不出價?”

阮奕看著他,唇邊淡淡笑了笑,“這幅《冬晨圖》,在我心中無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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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府苑中,郁夫人正同趙錦諾說著話。

“本來今日就當動身去趟雲州的,旭兒和奕兒的姨母在雲州,我也許久未曾見過了。姨母只有彤容一個女兒,彤容自幼同旭兒定了親,但因為彤容的父親過世,彤容在守孝,這婚期便一直耽誤了,當時暫定了明年五月。前兩日到是奕兒提醒了大人和我,彤容的孝期其實在今年年底便過了,旭兒原本是奕兒的兄長,照說親事也當安排在奕兒之前,但有陛下和娘娘的賜婚,又是禮部定下的婚期時間,所以奕兒的婚事趕在了旭兒之前。這原本也沒什麽,只是如今他們父子三人同朝為官,多的是眼睛看著,你和奕兒的婚事是陛下和娘娘定的,提前了,那旭兒的婚事也應當一並提前,免得落人口舌。”郁夫人悉數說與趙錦諾聽。

趙錦諾想起似是去容光寺的時候,她問起過阮奕,關於大哥的婚事。

阮奕應當是上心了,也說與了爹娘聽,所以娘親才決定要盡快去趟雲州。

郁夫人說清楚了來龍去脈,便又繼續,“原本是讓旭兒同我一道,今日便要啟程去雲州的。只是寧遠侯忽然來了府中,我也怕有不周全的地方,所以行程暫且緩了緩。但我這心中始終有些不踏實,既然已經想到將婚期提前,若是一直拖著,始終覺得哪裏不妥。再加上寧遠侯此番要在府中呆上月余,若只是幾日尚且還好,但若是月余,這其中耽誤的時日便太久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