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興師問罪’

譚悅身體不怎麽好, 芝芝大多時候都侍奉左右,譚悅的事很少避諱過他。

芝芝一早便知曉趙錦諾與侯爺認識。

也知曉侯爺關心趙姑娘。

譚悅方才那一句其實不突兀。

譚悅說完,微微攏了眉頭, 清冷添了一句, “順道看看你……”

趙錦諾看他。

譚悅上前,翻開茶杯。

見杯底上刻了津窯兩個字。

“坐。”他人不怎麽精神,便也不想久站。

兩人在外隔間的案幾前對坐。

他指尖修長,指節分明, 翻開茶杯與倒茶的時候,很是優雅入目。

芝芝跟在他身邊許久,知曉該何時近前, 何時留有空間。

侯爺與趙姑娘一處時,她少有近前。

譚悅斟好茶,用指尖推著茶杯底部推到她跟前,眸間淡淡,“你有多久沒畫東西了?可知道整個南順都在傳公子若暴斃了。”

聽到‘暴斃’這兩個字委實有些聳人聽聞,趙錦諾睫毛微微顫了顫。她似是, 真的許久沒有畫過東西了……

早前從新沂到乾州, 初回趙家, 趙家家中有祖母和王氏要應對, 還有郁夫人帶了阮奕來乾州, 那時便不得空閑, 也沒有心思作畫。

而後從乾州入京,一路上月余的時間都在馬車上,又與祖母,龍鳳胎和範逸一處,抽不出身。

等剛到京中, 又同龍鳳胎去了趟月牙湖,自月牙湖賜婚後,禮部和宮中司制三天兩頭就往苑中跑,婚事漸進,諸事都在趕,她分不出心思來。閑下來的時候要麽同阮奕在宴相處,要麽便是同沈綰、沈妙或劉寧,崔婷婷一處,似是也沒有靜下來心來想作畫的時候。

再往後,便是新婚燕爾,她終日都同阮奕一處……

趙錦諾臉色微微紅了紅。

這一算,從三月到十月,前前後後往少了說差不多竟有大半年,細數下來,都有八九個月之久了……

趙錦諾心中唏噓,怎麽這麽長時間沒畫東西了,她竟都未覺得。

譚悅瞥了她一眼,將她的神色看在眼裏,繼續道,“丹州在四處找人打聽,不知你可是出事了?還擔心你是不是傷了手,日後再畫不了東西了?”

畫師最寶貴的便是拿畫筆的手,丹州應當是著急了。

早前即便不在南順,在新沂,她也會作畫。雖然畫得也慢,但大抵三兩月便會有一幅圖在司寶樓露面,或是贈畫於旁人,這回一連八九個月沒有消息,確實是讓丹州他們擔心了。

譚悅輕聲,“早前聽說你要去南順,最高興的便是丹州,後來說不去了,丹州連苑子都給你找好了,你日後自己尋機會同他說去。”

在老師所有的學生中,她和譚悅,丹州三人年紀相仿,所以走得最近。

譚悅偏靜,丹州好動。

所以譚悅畫得佛像大都讓人心神安寧,而丹州的花鳥圖卻栩栩如生,靜中藏動,讓人看了心中歡快又愉悅。

趙錦諾記得同他二人在一處的時候,時常是左耳朵與右耳朵冰火兩重天,但都好過單獨同譚悅或丹州其中一個在一處的時候。

要麽同譚悅一處時,他可以終日一句話不說,亦或是句句話都不好聽;要麽同丹州在一處時,丹州可以終日都在說話,連畫畫的時候都在說話,一刻都不閑著。

但大抵現在想起來,在南順的時光,應是當初媛姨離開新沂之後,她最快樂的一段……

趙錦諾低了低眉頭,笑意噙在嘴角。

擡眸看向譚悅時,眸間仍有未盡的笑容,“今日見到你,我還以為認錯人。”

譚悅一直覺得她笑起來很好看。

她的笑容似是天生帶著親和,能驅散周遭的寒冷。

他喜歡同她一處,不說話的時候都很好。

她畫畫的時候,認真,安靜,修長的羽睫輕翹,明眸青睞裏綴了夜空星辰,又似有柔光。

譚悅斂了思緒,端起茶盞,漫不經心應道,“是,你自然是連我都認不出來的,但我下馬車就認出你了。”

趙錦諾嘆道,“不是沒認出,是以為認錯,你冬日裏不都窩在別苑裏安靜畫佛像嗎?你又未同我說起過你是寧遠侯,我怎麽會想得到,你來了蒼月過冬,也不怕凍死……”

譚悅惱意看她,她慣來喜歡懟人。

譚悅放下杯盞,幽聲道,“趙錦諾,你信不信總有一日我能將你扔到曲江裏喂魚去!”

趙錦諾輕笑,“我會水,曲江裏的魚咬不死我。”

連芝芝都忍不住掩袖笑笑。

大凡侯爺同趙姑娘在一處,似是受氣的時候都更多些。

譚悅微微斂眸,不去看她,口中平淡道,“我來蒼月有正事要辦。這次要在蒼月京中呆上月余時間。”

趙錦諾看他,“你是特意來阮家的……”

譚悅也不避諱,他慣來想說什麽便是什麽,“我是特意來阮家的,看看這阮奕有什麽特別之處,讓你放著好好的南順不去,好好的公子若不做,一定要留在蒼月京中,做一個世家子弟苑中的金絲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