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鄭重(第2/2頁)

他需要好好縷清思路。

前一世蒼月國中生亂是從陛下過世開始的。陛下年輕時大多時間都在軍中,新傷舊傷不斷,在來月牙湖之前,早前的舊疾便範了,太醫一直叮囑要好生將養,皇後也一直照顧著。

月牙湖回京之後,宴老夫人(皇後的母親)身體抱恙,皇後中途離京了三月。而就在皇後離京的這段時日裏,京中出了不少事情,先是朝中碰上顧家和盛家之事,顧家和盛家將盛家過世的太老夫人靈位擡了出來,氣得陛下直接休沐了兩日。

後來舊疾未好,又染風寒,陛下也沒怎麽在意,一門心思在應對巴爾南下之事上。八月末,陛下最信賴的子澗將軍在南方巡視時正好遇上塌方,人未回來,陛下急火攻心。忽然一場降溫,陛下風寒加重,連帶著舊疾,一連咳了幾日血,皇後還未趕回京中,便薨逝了。

後來太醫同皇後提起,還泣不成聲,都是小疾攢到一處。風寒又可大可小,皇後不在,陛下身邊一件事接一件事,全然沒有緩和余地,這才出了之後的事。

陛下若在,朝中不會生亂。

巴爾鐵騎不會輕易南下。

也不會有後來太子羽翼未滿,而後蘇家外戚專權,更不會有外戚專權後,太子萌生的對宴叔叔的猜忌。

一朝天子一朝臣。

陛下信任宴叔叔,是因為一路並肩走來,君臣之間的信賴根深蒂固。而太子後來信賴他,也是因為他是太子伴讀,與太子一路並肩走來的人是他。

但倘若,陛下還活著……

那這之後的一切皆有回旋余地。

阮奕淡淡垂眸。

身影在燈盞的光影下被拉長,他一面往另一側的營帳去,一面陷入了良久的思緒。

在往後的幾年中,朝中發生了許多事,宴叔叔也好,阮家也好,王家也好,都在這場政治硝煙中受了波及,但這其中有一個人,在整個後來朝中的更叠變遷之中,越走越穩……

是所有人早前都絕對未曾想到的一個人。

—— 趙江鶴。

行至營帳前,阮奕緩緩睜眼,沉聲向身後道,“等這麽久,不嫌累嗎?”

他亦轉身,瞥目看向身後。

褚進幾人果真自身後走出,面面相覷著,一面看他。

“阮奕,你究竟是裝瘋賣傻還是什麽意思?”褚進若是不問清楚,心中始終不踏實。他們昨日是作弄了他,將他扔到月牙湖中,聽他在湖中嚇得大哭……

但今日,似是就變回了早前的阮奕,而且,同早前相比,還多了幾分沉穩的阮奕。

他們本是想找阮奕出出氣,但若阮奕不是傻的,告狀到了陛下和娘娘跟前,以陛下的性子,他們幾人免不了受責罰。

他們早就在這裏等著他了,卻一直不知他去了何處。

眼下,好容易等到他回來,正準備見機行事,阮奕卻看向他們幾人,唇角淡淡勾了勾,“怕我告狀是吧?”

幾人一怔,他如此直白說出,他們幾人還一時不知道怎麽回答才好。

這幾人中為首的又是褚進,褚進喉間咽了咽,“有本事別告狀啊,這樣算什麽!”

阮奕笑了笑,“你們有本事開昨天的玩笑,也有應當有本事承擔開玩笑的後果。”

“你!”褚進語塞,幾人心中都有些發怵。

阮奕上前,幽幽道,“我可以不告狀,不過,有個條件……”

“說啊!”褚進惱火。

阮奕輕笑,“堂堂正正打一架,打輸了的人去跳湖啊。”

褚進輕嗤,“阮奕你自己說的。”

阮奕唇角再次勾了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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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帳前,範逸正好送順帝折回。陛下今日問了不少趙錦諾的事,範逸都覺好奇,但又不好貿然揣測聖意。今日陛下和母親都待趙錦諾明顯不同,他心中不是沒有疑問,只是知曉陛下跟前什麽事情該問,什麽事情不該問。

到眼下,才折回大帳前,範逸拱手,“阿逸告退。”

“阿逸。”順帝卻喚住。

範逸轉身,“陛下。”

順帝看了看他,眸間微微沉了沉,鮮有鄭重的語氣叮囑道,“阿逸,你同趙錦諾如果只是一點點喜歡,沒到非要在一處的時候,就不要同趙錦諾在一處,這樣對你和對她都好。但若是你同趙錦諾二人真到相互喜歡,非君不可,即便日後承擔所有後果,都一定要在一起,那阮趙兩家的婚事,朕會幫你。朕和你母親都希望你好,但你自己的事,你自己務必想清楚。”

範逸詫異。

順帝沉聲,“你的意思朕和你母親都尊重,但朕不希望,也不想看到你同趙錦諾走一處。”

範逸錯愕。

順帝轉身撩起簾櫳,入了大帳,心中尚且還是範逸之事。

阿逸喜歡誰,他和阿錦都會幫他。

但唯獨趙錦諾。

當年廢帝對範家,對範逸的生父,尤其是生母做的事……他們二人都不應當走在一處。